第五章(第2/3页)

汤陀忧郁地说:“怕不在了吧。也许在厂里干活。”

帕拉克尔笑着说:“我希望国内对姑娘们不实行定量供应。”

“为什么不呢?”汤陀说。

帕拉克尔开玩笑说:“你不大关心的事,对不?不大关心,你不关心!”

汤陀说:“我只把姑娘当做姑娘来喜欢,不让她们爬进我其他的生活。”

帕拉克尔揶揄说:“我看她们好像整天爬满了你的生活。”

汤陀不想谈这个问题。他说:“我讨厌这些该死的煤油灯。少校,你什么时候才能把发电机修好?”

亨特少校慢慢地抬起头来说:“现在该修好了。我找了几个老实人在修。以后我想加双岗保卫。”

“你抓住那个破坏发电机的人了吗?”帕拉克尔问。

亨特冷酷地说:“五个人里面总有一个。我把这五个人都抓起来了。”他边想边说,“如果你懂电,破坏一台发电机可容易了。一短路,它就坏。”他说,“电灯现在该亮了。”

帕拉克尔还在看他的杂志。“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解脱,什么时候才能回国住一段时间。少校,你想回家休息一下吗?”

亨特停止工作,抬头一望,脸上掠过一丝失望的情绪。“当然想啰。”他恢复了常态,“这条支线我建了四次。我不明白炸弹为什么老炸这条线。我真讨厌这段路轨了。每次都得改变线路,就是因为那些弹坑,没有时间去填。土冻得太硬了,工作量太大。”

电灯突然亮了,汤陀马上伸出手来拧掉两盏油灯。“嘘嘘”的声音从房间消失了。

汤陀说:“感谢上帝!这嘘呀嘘的,听得我难受。让人觉得好像有人在屋里说悄悄话似的。”他折起正在写的信说,“奇怪,来的信不多。这两个星期我只收到过一封信。”

帕拉克尔说:“也许没有人给你写信。”

“也许是吧,”汤陀说,他对着少校,“如果有什么事——我是说国内——你说他们会让我们知道吗——我是说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像死了什么人或者类似的事情?”

亨特说:“我不知道。”

“啊,”汤陀继续说,“我真想跳出这个破地方!”

帕拉克尔插话。“我原来以为,你不是战后想在这里定居吗?”他学着汤陀的腔调说,“把四五个农庄合并在一起,真是个好地方,住家最适合。是不是这么说的?当一个山谷里的小君主,是这么说的吧?这里的人好,快快乐乐的,美丽的草坪,小鹿啊,小孩啊。你是这么说的吧,汤陀?”

帕拉克尔说的时候,汤陀的手放了下来。他双手捧住脑袋,激动地说:“安静点!别这么说话!这些人!这些可怕的人!冷冰冰的人!他们看都不看你一眼。”他打了个哆嗦,“他们从来不说话。你问他们话,他们像死人一样。这些人,你说什么他们干什么,可怕。那些姑娘像冰冻过似的!”

有人轻轻敲门,约瑟夫进来,拎了一斗煤。他悄悄地穿过,轻手轻脚放下煤斗,不出一点儿声响,也不向谁望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帕拉克尔大声叫:“约瑟夫!”约瑟夫转过身来,既不回答也不抬头,只微微欠了欠身子。帕拉克尔仍大声喊:“有没有酒或者白兰地?”约瑟夫摇摇头。

汤陀从桌边跳起来,一脸怒气,大声叫喊:“回答,你这只猪猡!你说话!”

约瑟夫没有抬头。他的回答没有声调。“没有,长官。没有,长官,没有酒。”

汤陀火冒三丈。“也没有白兰地?”

约瑟夫低下头,又毫无声调地说:“没有白兰地,长官。”他一动不动地站着。

“你要干什么?”汤陀问。

“我想走,长官。”

“那就滚,他妈的。”

约瑟夫转身,悄没声儿地走出屋去,汤陀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手绢擦脸。亨特抬头望着他说:“你不应该这么轻易地被他打败。”

汤陀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捧着头,断断续续地说:“我要姑娘。我要回家。我要姑娘。这镇上有一位姑娘,挺漂亮。我老看见她。金黄色头发,住在一家破旧的铁匠铺子旁边。我就要那个姑娘。”

帕拉克尔说:“注意。注意你的神经。”

这时灯又灭了,屋里漆黑。有人在擦火柴,把油灯点亮。亨特说:“我以为我把他们都抓了。一定漏掉了一个。我可不能老跑到那里去。我那里用的是老实人啊。”

汤陀点亮第一盏灯,接着点亮另一盏。亨特严厉地对他说:“中尉,如果要讲话,你就同我们讲。不要让敌人听见你刚才说的那样的话。这些人最喜欢看到你神经脆弱。不能让敌人听到你说那样的话。”

汤陀又坐下。强烈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屋里又发出嘘嘘的声音。他说:“就是这样!处处是敌人!男的,女的,甚至孩子,统统都是敌人!他们的脸在门口张望。白色的脸躲在帘子后头听着。我们已经把他们打败了,我们处处取得了胜利,他们等待着,服从我们,但是他们等待着。半个世界是我们的。别的地方也是这样吗,少校?”

亨特说:“我不知道。”

“就是这样,”汤陀说,“我们不知道。通报呢——说一切顺利。被征服的国家欢迎我们的士兵,欢迎新秩序。”他的声调变了,变得越来越轻柔,“通报是怎么说我们的?不是说我们受人欢迎,为人爱戴,鲜花铺路吗?啊,这些可怕的人在雪地里等着呢!”

亨特说:“你都说出来了,现在心里好过一点了吧?”

帕拉克尔一直用那只好手轻轻地敲着桌子,他这时说:“他不该那样说。他应该把话藏在心里。他是个军人,对不对?军人就该像个军人。”

门轻轻地开了,洛夫特上尉走进来,头盔上、肩上全是雪。他的鼻子尖削发红,大衣领子翻上来,盖住耳朵。他取下头盔,雪掉在地上,他又拭了拭肩头说道:“这叫什么工作!”

“又出什么事了?”亨特问。

“出不完的事。我看他们又破坏了你的发电机。嗯,我以为我暂时把煤矿弄好了。”

“现在出什么事了?”亨特问。

“唉,还是那些老问题——消极怠工,破坏车辆。不过,我看见了那个搞破坏的人,我打了他一枪。我想我现在有好办法了,少校,才想起来的。我要给每个矿工的挖煤定量。我不能叫他们饿肚皮,不然他们干不了活,不过我真找到答案了:如果不出煤,家属就不供应食物。我们叫工人在矿上吃饭,他们就不能分给家里了。这办法准有效。他们得干,不干孩子吃不上饭。我刚才就这么跟他们说的。”

“他们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