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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姆纳说:“我还是需要你发我工资。”

“你会拿到工资的。现在我就去拿钱,等你在皮尔格林安顿下来,我让史蒂文斯给你送一品脱上好的白兰地,再来一个丰满漂亮的妓女,好欢迎你重新回到文明世界里生活。”

萨姆纳离开后,巴克斯特坐在桌边陷入沉思。他的舌头边缘是粉红色的,中间靠下面一点的位置则是黄色。现在舌头就在他嘴里蠕动,就好像他的每个主意都具有独特的风味,而他正轮流品尝它们。最后,他琢磨了大约半个小时以后,站了起来,迅速环视四周。那样子就好像在检查是否所有东西都在它们原来的位置上。然后,他走到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走到背阴的楼梯平台时,他没有沿着平时走的那条楼梯逐级而下,而是爬上了通往阁楼、没有覆盖地毯的楼梯。他爬到楼梯顶部以后,敲了敲门,然后开门进去。他走进的这个房间非常狭小,顶部陡峭。三角形状的一面墙壁上开了个圆形的窗户,屋顶上开了个脏兮兮的天窗。地板开裂,很久没有上过蜡,墙上的灰也掉得七零八落。家具只有一把木椅子和一张铁制行军床,地板上散落着一些已经喝干了的白兰地空酒瓶,还有一只尿罐子,里面深褐色的尿液都要漫出来了,上面还漂浮着一些粪便。巴克斯特弯着身子、捂着鼻子走近床边,把床上的男人摇醒。男人脸色阴郁,喘着粗气。他翻身的时候还放了个长长的屁,然后他才慢慢地睁开一只眼睛。

“干吗?”他说。

“有大麻烦了,亨利,”巴克斯特回答,“他知道的太多了。他凭着知道的那些,轻易就能拼凑出所有的真相。我所能做的只有阻止他跑去找什么狗屁地方法官。”

达拉克斯的双脚踏在没有地毯的地板上,坐了起来。他打了好几个哈欠,伸了伸懒腰。

“他又不知道是怎么沉船的。”他说,“他不可能知道。”

“他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可以猜出来。他知道那事不太符合常理。为什么别的船都驶向南边的时候,我们却要把船开到北边去?”

“他提到那个了?”

“他提了。”

达拉克斯把手伸到床下,发现那里有一个还剩一点儿白兰地的酒瓶,于是他把最后剩的酒喝干净了。

“他说我什么了吗?”

“他发誓找不到你不罢休。他说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会雇人找你。”

“雇什么人?”

“在加拿大雇人。哪怕你乔装打扮也要找到你。要一直追踪你的行踪。”

达拉克斯舔舔嘴唇,摇摇头。

“他可找不到我。”他说。

“他会不停地找。他可是对着他母亲的坟墓发誓了。我告诉他你可能也死掉了,但是他根本不相信我。他说,像亨利·达拉克斯这种人是不会死的,除非他被什么人杀死。”

“杀人?他不过就是个狗屁医生。”

“你记得吗,他过去是在军队里干活的。就是那场德里骚乱。他过去可是个狠角色。”

达拉克斯看着空空如也的酒瓶,顺便擤了擤鼻子。他的皮肤现在是深深的褐色,眼睛深陷。巴克斯特用手帕擦擦椅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那他现在在哪里?”达拉克斯说。

“我在皮尔格林军队里给他找了个住处。我会派个妓女给他,不让他闲着。但是今天晚上我们就得动手了,亨利。我们不能拖延。如果他早上跑到地方法官那里去,谁也说不好他能引起多大的麻烦!”

“我喝酒喝了一整天,”他说,“你找那个懒货史蒂文斯替你做这件事情吧。”

“这种事我可不能信任像史蒂文斯这种家伙,亨利。我们所有的财产都靠这个事了。你还没看出来吗?如果萨姆纳把这事嚷嚷出去,我们拿不到任何钱。他们会把你吊死,把我扔进监狱。”

“你给了史蒂文斯什么狗屁报酬?”

“史蒂文斯是个好手儿,但是他不像你那么有经验,也没有你那临危不惧的冷静头脑。你不过就是喝了那么一两滴的白兰地而已,根本就不会影响你什么。只要你手法正确,什么问题都不会有的。”

“不能在皮尔格林干,”他说,“那里人太多。”

“我会把他从那里引出来的。这不过小事一桩。我会让史蒂文斯给他送个口信。你就一直在那里等着。你想在哪里都行。”

“河边附近吧。就在崔普特街上的老木材场那里,铸造厂过去一点儿的地方。”

巴克斯特点点头,笑了笑。

“这儿可找不到几个像你这样的男人,亨利,”他说,“能说会道的人多的是,但是关键时候不掉链子的人就太少了。”

达拉克斯眨了两下眼睛。他张着嘴巴,厚厚的舌头肿胀得厉害,好像某个新生的没有眼睛的生物。

“我的那份儿得更多一些。”他说。

巴克斯特用力吸了一下鼻子,然后从他的细条纹的裤子上取下一团蜘蛛网。

“我们之前谈的有五百几尼,”他说,“这可比我答应给卡文迪什的要多。你知道的。”

“但这个是额外任务,不是吗?”达拉克斯说,“水涨船高。”

巴克斯特考虑了一会儿,点点头,站了起来。

“给你五百五十。”他说。

“我觉得还是六这个数字更顺耳,雅各布。”

巴克斯特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他看看达拉克斯,然后看看自己的怀表。

“那就六,”他说,“但是六这个数就到头了,不能再加了。”

达拉克斯得意地点点头,抬起双腿躺回到了油腻熏人的行军床上去。

“六就到头了,”他重复道,“要是你能让那个婊子养的史蒂文斯再送一瓶白兰地上来,顺便把尿罐子倒了,我就不胜感激了。”

巴克斯特下到一楼的楼梯平台处。他等了一会儿才把史蒂文斯叫了上来。史蒂文斯就坐在玄关处读《赫尔和东骑通讯员报》,膝盖上放着他的帽子。

他们一起走进书房。巴克斯特示意关好门。

“你带着我给你的那把左轮手枪,”巴克斯特说,“还有子弹吗?”

史蒂文斯点点头。巴克斯特要他拿出枪来看看。史蒂文斯就从口袋里取出枪来,放在两人之间的桌子上。巴克斯特仔细检查,然后把枪还给了他。

“我今天晚上要派个任务给你,”他说,“你现在听仔细一些。”

史蒂文斯再次点点头。巴克斯特对他温顺、狗腿式的热情表示高兴。如果可以,巴克斯特乐于一直享受这种顺从。

“等到半夜的时候,你就去皮尔格林军队的房间找帕特里克·萨姆纳,告诉他我急着要他来我的房子见面,因为我有关于志愿者号的重要消息告诉他。消息特别重要,以至于我没法等到早上。他并不了解这个镇子,也不知道我的住所在哪里,所以无论你带他去哪里,他都会跟着。你带他往河边走。走到崔普特街上,经过铸造厂之后,一直走到老木材厂。如果他问你在干什么,你就告诉他这是在抄近路——反正他信不信都无所谓,只要把他带到里面就可以了。亨利·达拉克斯会在木材厂里等着,他会开枪打死萨姆纳。然后等他打死了萨姆纳,你就开枪打死他。你明白我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