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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在怀疑我作为一个医生的知识水平和能力吗?他说(这种问题听上去十分荒谬)。我在做学徒的时候就为患者诊治了,并且我得到过贝尔法斯特女王学院的证书。”

达拉克斯先是微笑,然后放肆地大笑了起来。他略呈黄色的生殖器明显往上抽搐了一下。

“你有你的小纸片儿,萨姆纳先生,我也有我的。现在,我在想谁的小纸片儿在英格兰法庭上更有说服力呢?我从来没有学过写字,所以我不会是发言的那一个。但我觉得一个好律师会很有用。”

“我有我的证据,”萨姆纳说,“这无关我的观点,也无关我的名誉。我是谁,或者我曾经怎么样,都跟这个问题没关系。”

“你手里有什么可以指控我的证据?”达拉克斯更加凶狠地质问,“告诉我。”

“我们不是在控告你犯罪,”布朗利说,“这不是我们聚在这里的原因,你记住,麦肯德里克依然还锁在下面。萨姆纳只是对强奸暴行的一些细节还存疑而已。”

达拉克斯不管布朗利说了什么,还是继续盯着萨姆纳。他再次问:“你到底掌握着什么可以指控我的证据?”

“我想,如果你没有证据,那么你就是在针对我。我庄严的证词可是对着《圣经》发誓说的。”

萨姆纳后退一步,双手插进衣兜。

“你对麦肯德里克的指证分明就是撒谎,”他说,“我很清楚。”

达拉克斯转向布朗利,手指头敲敲自己的耳朵。

“这个船医是不是有点儿聋啊,船长?”达拉克斯说,“我一直在问他同样的问题,他却答非所问。”

布朗利面带怒容,舔了舔嘴唇。他现在开始后悔同意萨姆纳的请求了。达拉克斯也许是个野蛮的人,但是这肯定也不能用来控告他杀死儿童。所以,他感到恼怒,这并不奇怪。

“你到底有什么证据可以指控达拉克斯?萨姆纳,请告诉我们,就现在。”

萨姆纳低头看着两脚之间的小块地板,然后抬头看看船长室镶嵌着玻璃的天窗。

“我没有证据可以指控亨利·达拉克斯。”他平静地承认道,“确实没有任何证据。”

“那么这件荒唐事就告一段落吧。”布朗利说,“穿上你的衣服,然后回去干活儿吧。”

达拉克斯用轻蔑的眼神盯着萨姆纳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伸手从船舱地板上提起他的裤子。他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深思熟虑,充满力量。他的身体臭烘烘的、圆润结实,每一个身体的褶皱和缝隙里都充满脏东西。尽管如此,这依然是一个惊人而性感的身体。萨姆纳在一旁看着,思绪却飘到了他的药箱和里面的珍贵物品上。他想到了希腊人、特洛伊木马,还有雅典娜和阿瑞斯的干预。萨姆纳意识到麦肯德里克肯定会被吊死。这起罪案需要一个罪人,而他则是被指定来扮演这个角色的。他会被吊在绳索的一端,再被踢上一脚。现在什么出路都没有,没有赫拉能把他从绞刑架上解救下来。

达拉克斯弯下腰,把腿伸进裤子里,然后挺直身子,把裤子拉到大腿上。他宽阔的后背和臭气熏天的屁股都覆盖着一层体毛;他穿着短袜的脚黑乎乎的,像个猿人。布朗利不耐烦地看着。他已经把强奸这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现在他思索的是其他事情。麦肯德里克会为他的所作所为而遭受绞刑,就是这样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把这条船弄沉才是个棘手的事情。只有让船缓慢地下沉才能保全所有货物,但也不可以慢到让人有机会对船进行修复。现在没有办法预先确定冰情,也无法确定坎贝尔开着黑斯廷斯号离他多远。这段日子以来,保险公司对各种花招高度警惕。如果他们感觉到什么阴谋诡计,他们就会在港口搞突然调查,要求给他们提供各种有用的信息。如果稍微有什么做得不好,他就不能在布里德灵顿海岸边散步,享受他的退休生活,而是在赫尔监狱终结他的后半生了。

“你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问达拉克斯,“你又把自己割伤了吗?如果你对萨姆纳态度好些,我保证他能给你一些药膏。”

“这算不上什么伤,”达拉克斯说,“不过是鱼叉擦伤的而已。”

布朗利说:“在我看来可不仅仅是小伤。”

达拉克斯摇摇头,从桌子上拿起短大衣。

萨姆纳说:“让我看看。”

达拉克斯再次说道:“这算不上伤。”

“那可是你的右臂,从我这里都能看出那里肿了,还化脓流水了。”布朗利说,“如果你用不了鱼叉,或者划不动桨了,对我来说你可就一点儿用都没有了。现在快让医生看看。”

达拉克斯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了手臂。

伤口在前臂较为靠近肘部的地方,一半都被体毛和刺青掩盖着。虽然伤口比较狭窄,但是却很深,周围一圈都肿得老高。当萨姆纳碰到他的皮肤时,他感到皮肤很僵硬,并且发烫。一圈绿脓围绕着结痂的伤口。而结痂也很黏,带着血。

“这个伤口需要切开清脓,然后用药。”萨姆纳说,“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达拉克斯说:“我不想麻烦你。”

萨姆纳回到自己的船舱,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把柳叶刀。他事先已经在烛火上烤了一会儿。他把一块麻布放在他的伤口上压住,然后用柳叶刀划出一个切口。粉绿相间的脓血混合物喷溅而出,都被麻布吸收了。萨姆纳压得更紧了一些,从伤口处又渗出了一些污秽的体液。达拉克斯一动不动地站着,沉默着。红色而肿胀的皮肤变平坦了,但是还鼓出一个奇怪的方形肿块。

“这里好像有什么异物,看这儿!”

布朗利走近医生,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往下看。

“也许是木头碎屑,”他说,“也可能是一小片骨骼。”

萨姆纳问:“你说你这伤口,是鱼叉弄的?”

达拉克斯说:“是的。”

萨姆纳用指尖压住小小的肿包。很快,血液裹住的一个白色物体从伤口里滑了出来。

“那是什么玩意儿?”布朗利问。

萨姆纳用已经被弄脏的麻布把那东西拿了起来,摩擦了几下。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明白了一切。他迅速看了一眼达拉克斯,然后把那东西给布朗利看。那是一个孩子的牙齿,颜色灰白,像谷粒一样,连根折断。

达拉克斯捂着胳膊,他看见了萨姆纳手上的牙齿,然后又看了看布朗利。

他说:“那不是我的东西。”

“刚才这个就在你的胳膊里。”

“不是我的。”

“这是证据。”萨姆纳说,“这就够了。这个证据足以送你上绞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