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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人不会仅仅因为……而自杀。”

“我认为有些人对待生命的态度,比你们所能想象的要认真得多。”

沉默。她带几分天真且胆怯地说。

“她……爱你吗?”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我想公平行事,也许太公平了。如果你们没有取消那个周末的活动,我会通过写信把一切事情搞定。没有当面把……告诉她,是有点对不起人家。”我耸耸肩。

“你把朱莉的情况告诉她了吗?”

我从她说话的声音中觉察到了真正的忧虑。

“你不用担心。骨灰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低着头,“她……觉得难以接受?”

“表现上看不出来。如果我意识到……我只是想对她说实话,让她不必再等我。”

又是一阵沉默。她压低嗓音说:“如果真是这样,我无法想象你怎么能……让我们像这样继续下去。”

“因为我对你的妹妹爱得很痴迷。”

“但是莫里斯曾经警告过你。”

“他什么时候对我说过实话?”

她又陷入沉默,像是在算计什么。她的态度改变了,我注意到她不再假装站在我这一边了。她逼视着我的眼睛。

“尼古拉斯,这件事很重要。你不是在撒谎吧?”

“我房间里就有证据。你想看吗?”

“是的。”

她的声音带有试探性,而且稍有歉疚。

“好吧,你在门口等两分钟。如果你不等在那里,那就权当没有这回事。对我来说,你们全都可以见鬼去了。”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已经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我坚决不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来。但是当我打开边门进入学校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又亮起一道巨大的分叉闪电,我瞥见她正顺着马路慢慢走过来,距我大约一百码。

两分钟后,我拿着安·泰勒的信和剪报回到校门口,立刻看见她站在大门对面的马路边。巴尔巴·瓦西利站在灯光灿烂的校门口,但我没理睬他。她向我迎了过来,我一声不吭把信封塞给她,她接住了。此时,她的紧张再也掩盖不住了。她从信封里把信取出来的时候,甚至把信弄掉在地上,不得不弯下腰去把它捡起来。她转过身,借助门房里透出来的灯光开始看起来。她看完安·泰勒的附信之后,还继续盯着它看了一阵,然后把它翻过去,浏览了一下剪报。她突然闭上了眼睛,低下头,像是在祷告。后来她慢慢地重新把信折起来,放回信封里去,交还给我。她仍然低着头。

“我心里很难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是一个值得欢迎的转变。”

“我们确实不知道这件事。”

“现在你该知道了吧。”

“你早该告诉我们。”

“好让莫里斯告诉我,这全是生活喜剧的组成部分?”

她被刺痛了,迅速抬起头来:“如果你知道……那确实不公平,尼古拉斯。”

“如果我知道。”

她严肃地打量着我,然后低下了头:“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一定是……”

“你用错时态了。”

“是,我可以……”她又说,“实在对不起。”

“这事主要不怪你。”

她摇头:“问题就在这里。从一定意义上说,我是有责任的。”

但是她没有解释为什么。我们站在那里,活像坟墓旁边的两个陌生人。又是一道闪电,仿佛要迫使她作出决定。她给我一丝同情的微笑,扯了一下我的袖子。

“你在这里等一下。”

她转过身,走进边门,顺着小路朝巴尔巴·瓦西利走去,他一直在自己门口若无其事地注视着我们。

“巴尔巴·瓦西利……”接着我听见她在讲希腊语,速度很快,比我流利得多。讲完头几个字之后,声音变得很低,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我看见老头子点了一次头,后来又点了两次,仿佛是接受某种指令。朱恩又从边门走了出来,在距我六英尺处停住,表情古怪,似乎有些忏悔。

“走吧。”

“到哪里去?”

“到村里的住处。朱莉在那里等我们。”

“那到底为什么——”

“现在什么都没有关系了。”她仰起头,对着渐渐聚拢的雨云眨眼,“约定取消了。”

“你的希腊语好像学得很快。”

“因为我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三个夏天。”

她微笑,而且很温柔,似乎是想平息我的失落和愤怒。她突然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臂,我只好面对面看着她。

“我希望你忘掉我今天晚上说过的每一件事。我的名字叫朱恩·福尔摩斯。她叫朱莉。我们的确有一个古怪的母亲,但不是在塞尔尼阿巴斯。”我还是不让步。她说:“她的确是那样写的,但信是我们编造的。”

“那么乔呢?”

“朱莉……喜欢他。”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漠,“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她不会跟他上床。”现在她似乎显得有些不耐烦,不知道该怎样来说服我安慰我。她举起双手作祷告状。“尼古拉斯,请你相信我,只要一会儿,到了那里就好了。我向上帝发誓,有关你朋友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如果我们知道,我们会马上停止折磨你。你应该相信这一点。”此时你可以感觉到她身上有一股力量,有一种说服力,简直判若两人,连性格都变了。“只要你跟朱莉在一起待上一分钟,你就会明白你用不着吃醋。否则,你可以把我就近溺死在地下蓄水罐里。”

我还是不妥协。

“刚才你在那里对他说了什么?”

“我们有一种在紧急情况下使用的密码。我叫他停止实验。”

“实验?”

“是的。”

“老头子在这儿吗?”

“在布拉尼。我们将通过无线电给他传递信息。”

在她背后,巴尔巴·瓦西利在锁边门。我看见他沿着小路走向教师宿舍楼。朱恩跟着我的视线环顾四周,然后抓住我的一只手,拉了一下。

“走吧。”

我还是摇摆不定,但是她下决心哄我,我抵挡不住。她硬拉着我和她并肩走。我的一只手被她紧紧抓住,像个囚犯似的。

“什么实验?”

她捏我的手,但是往前走了好几步也没说一句话。

“莫里斯会气疯的。”

“为什么?”

“因为你的朋友所做的事,正是他大半生致力研究,想要避免发生的事情。”

“他是什么人?”

她迟疑不决,后来还是泄漏了天机。“跟他告诉你的情况差不多。起码在一个阶段是如此。”她最后捏了我一下以示鼓励,然后放开我的手。“他在法国相当于精神病学荣誉退休教授。直到一两年前,他还是巴黎大学医学院的台柱。”她迅速斜睨我一眼,“我并没有上过剑桥大学。我在伦敦大学学心理学。后来我去巴黎,在莫里斯手下做研究生。乔也是如此,他是美国来的。这里还有其他几个人,你尚未和他们见过面。”她说,“这让我想起……你一定得到很多错误的印象,但是有一件事——乔在那天晚上所做的事情,你应该原谅他。他确实是一个非常聪明……非常温和的人。”我望着她,她脸上露出些许羞涩,同时稍一耸肩加以证实。“朱莉在我们当中并不是能使他觉得自己是男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