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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不待回答就离开了。儿子则站在原地,手上有着抓伤,一颗心直上喉头、歇斯底里地不断搏动着。

他的母亲在厨房里等着。凯文不安地凝视着她。现做的早餐摆在桌上,散发出面包的香气。

“我……嗯,这听起来是有点蠢,但我今天上午请了假。”她说。

“为什么呢?”凯文问道。

“我想我们可以……共处一下。就我们两个。我想我们可以……聊聊天。”

他避开她的注视。她看起来显得有点急切,他不知该怎么和她保持目光接触。

“妈,我得上学。”

她点点头,牙齿咬着下唇。

“是的,是的。当然……真傻。我真傻。”

她好想跟在他后面,追问他无数个问题。昨天深夜,她在烘干机里发现了几条床单,而他平常可是连袜子都不会自己洗的。里面还有一件T恤,上面有着不甚明显的血痕。今早,当他在庭院里射击橡皮圆盘的时候,她进了他的房间,在地板上找到一颗衬衫纽扣。

她想追问他,但她并不知道该如何穿过关闭的浴室门和一名几乎成年的男子谈话。她收拾一下自己的公文包,上了车,半小时后进入森林区,然后停车。整个上午,她就坐在那儿,这样一来,就没有同事会问到她为什么大清早会待在那里。因为她告诉他们:她要和儿子共享早上的时光。

蜜拉站在玛雅的房前,手抵在门板上,却没有敲门。女儿已经说了她生病了,蜜拉可不想成为那种唠叨、焦虑、过度宠爱、一点都不酷的妈妈。她并不想再次敲门,问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不能这样做,“你想聊聊吗”这几个字只会让一个十五岁的小女生更加沉默。你不能直接开门问她,为什么她突然间出于自己的意愿开始清洗自己的衣服。追根究底,她是什么?特务?

因此,蜜拉成了不唠叨、不焦虑、很酷的妈妈。她上了车,驾车离去。她花了四十五分钟开到森林区,停了下来。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等着胸口的压力消散。

利特打开门,脸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一块蛋糕。

“嗨!凯文!嗯……有什么事?”

凯文不耐烦地对他点点头:“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去学校?现在?跟你去?你是问……我想不想走去学校?跟你去?”

“你准备好了没有?”

“班杰在哪儿?”

“去他的班杰。”凯文厉声说。

利特站在原地,嘴巴惊讶地张开着,想不出任何说得出口的话。凯文不耐烦地朝天翻着白眼。

“你是在等圣餐礼还是怎么样?去你的,闭嘴吧。我们走。”

利特步伐踉跄,忙着确定鞋子是否穿对脚、户外服至少套在相对正确的身体部位上。一路上,凯文一语不发,直到他那体形庞大的队友露出坏笑,掏出一张百元钞票。

“这是不是我欠你的?”

凯文接下纸钞时,他无法克制地咯咯笑着。凯文开口时,努力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请你保密,行吗?告密是女人的行径,你是知道的。”

当利特和球队队长共享一个秘密时,他看起来真是前所未有地愉悦。

玛雅的手机响了,她真心希望是安娜,但又是亚马打来的。她将手机藏在枕头下,像是想将它窒息。她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而她知道,亚马最希望的莫过于自己当初什么都没看到。要是她不接手机,也许他们两人就能找到某种方法,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都是误会。

她拆下所有消防警报器的电池,打开所有窗户,然后才将她的衬衫放在淋浴间的地板上,将它点燃。然后她对一个装酸奶的纸盒点火,让纸盒上端烧起来,再将火弄熄,把纸盒留在厨房的流理台上。当她那嗅觉像一头饥饿的灰熊般敏锐的妈妈回家、纳闷怎么会闻到烟味时,就可以解释为:玛雅不小心将纸盒装的酸奶弄翻在开启的电炉上了。

她细心地将衬衫的碎片从浴室地板上清理掉,直到这时才意识到:纽扣已经熔化、凝固在排水孔中,合称纤维的衬衫碎片并未如她所愿化成灰烬。要是安娜在这里,她想必会说:“该死,玛雅,假如我要杀人,请提醒我,不要找你帮忙!”她想念她。天哪,她真的想念她。整整数分钟的时间,小女孩坐在浴室的地板上哭泣着,试图说服自己打电话给最要好的朋友。但是,她不能对她做这种事,不能将她扯进这种事,不能逼她来承担这个秘密。

清理衬衫的剩余碎片,并清理浴室,花了一个多小时。她将衬衫碎片收进一个塑料袋。她站在大门的门槛上,颤抖着,凝视着十米以外的垃圾桶。外面天色明亮,但这已经无关紧要。即使是日正当中,她仍对黑暗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