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凤兮公主(8)

他们一行人虽是今晨才到洛安,但关于堤坝一案的调查卷宗早已送到铭瑄帝案前,顾淮郅有心,还顺藤摸瓜查了查华中的盐业生产线。

华中堤坝一案由华中都督牵扯出朝廷不少大臣,再往上那就是三皇子,但因为此事是神策军暗中调查,所以现在消息还属于封锁状态。

铭瑄帝手握卷宗从高台下来,他方才正在看卷宗,牵扯到的朝中其他官员顾淮郅已经把证据全都呈到了御前,只待铭瑄帝下令要如何处置,他办事向来周全无遗漏。只除了三皇子,毕竟是皇子,铭瑄帝不发话,顾淮郅不会逾越。

到了清若面前,把手里的卷宗递给她,“凤兮,你先看看。”

清若嗯了一声双手接过,而后开始看卷宗。

铭瑄帝也不折身再上高台,就在两人身边坐下,因为清若在看卷宗,他便问顾淮郅,“粮仓一案可调查清楚了?”

顾淮郅拱手,“微臣惭愧,粮仓一案主要线索都是公主命人查到,微臣皆是事后才知,具体情况公主更清楚。”

铭瑄帝挑挑眉,顾淮郅十五岁便得到了上一任神策军统领的认可,年少盛名,接管神策军以来更是事事妥帖从未有过纰漏,他未曾想到第一个让顾淮郅说出惭愧之话的竟是凤兮。

因为清若还在看卷宗,铭瑄帝便和顾淮郅聊起了其他话题,此次华中一案,华中从上往下的官员多少有牵连,他们回来之前,朝廷已经新点了官员去上任。再有牵连的朝廷官员,铭瑄帝想就此时彻查贪官污吏,但现在朝廷实在缺人。

清若看完卷宗,往旁边的桌子一放,铭瑄帝转头看她,看着女儿本就小的脸颊眼见了瘦了一整圈,他心里百般滋味,视线里含着温色的笑意,“看完了?”

清若点点头,铭瑄帝继续问她,“凤兮以为该当如何?”

她反问,“三哥还是其他大臣?”

铭瑄帝笑,“凤兮都说说看。”

清若扬眉,“若是其他大臣,凤兮以为父皇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儿臣尚且年幼,即便说出来也同父皇比不了,何必再言。至于三哥,儿臣不仅是父皇的女儿,也是三哥的妹妹,同时还是这瑜国的公主,若是说,还望父皇不要生气。”

铭瑄帝啧啧,“你这出去一趟倒是越发巧舌如簧了,这都还没说呢,就要朕先应你的要求?”

清若笑起来,带上了小女儿的娇态,偏了偏头,声线软下来,含着甜糯,“父皇~”

铭瑄帝轻咳一声,“说吧。”

清若就笑,而后恢复了严肃的神态,手点在卷宗上,“三哥虽然爱财,却不会至百姓于不管不顾,但无法否认是他的过去与纵容让华中官员放肆敛财,贪污朝廷拨款,酿成大灾。于公,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父皇需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若是不痛不痒不若就把三哥之名直接从卷宗上抹去,私下父皇如何训他那就是家事。只是,若是如此三哥日后也难担大任,朝臣如何信服。”

铭瑄帝点点头,“继续。”

“于私,儿臣觉得三哥确实应该受些教训,他身为皇子,享受着作为皇子的荣耀权势,也应该承担起该有的责任,而不是依仗自己的皇子身份胡作非为。但他是初犯,也有下面官员蒙蔽的成分,儿臣觉得重犯也会伤了情分。”

“现在秋收已结束,不若就让三哥负责收今年的田税,给三哥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也让三哥切身体会一下百姓的‘粒粒皆辛苦’。”

她说完铭瑄帝半响没说话,好一会才轻咳一声,干巴巴的开口,“朕也问过太子,太子说,轻罚以惩,老三本心不坏,这次也是被下臣蒙蔽。”

清若神色坦然,随口接道,“哥哥爱护三哥,自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铭瑄帝转头看向顾淮郅,“无咎以为如何?”

清若也跟着转头看他,顾淮郅微敛眼眸,“臣以为公主所言有理,让三皇子切身体会一下盘中餐艰辛,日后行事定会多从百姓角度考虑,且此举也能给天下一个交代。”

铭瑄帝像是被噎住,说不出话来,他视线看向清若,她的表情太坦然了,一副完全是为她三哥着想,为他着想,为朝廷大局想,仿佛就真的只是让三皇子去体验一下百姓艰难,同时也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她眼睛太清透,似乎没有半分杂念,铭瑄帝先转过头,咳了一声,“好,凤兮此法甚好,那就按这办。”

清若表情淡淡,毫无波澜,只是语气颇为真诚,“父皇英明。”

顾淮郅在旁边低着头盖住眼里的笑意。

收田税自古都是出力不讨好的活,瑜国之大,出了洛安天高皇帝远,你身份再高去到各地收田税也十分艰难。

虽然秋收的季节已过,但秋老虎晒人,过了秋季紧接着气温降下来就开始霜寒。

这个时候在外面各地跑本就是磨人之事。

瑜国还有四个诸侯国,诸侯国自然每年也要向朝廷上交田税,但去诸侯国收田税,自是难上加难。

收田税这件事,每年没有个五六月是完不成的,这还是每年朝廷会派出多人分别前往各诸侯国的情况。

到收拢田税清点盘查时,收得多了也不是你的功劳,那是今年各地收成好,但凡比去年少了,哪怕只少了一点点,那就是这个官员能力不足的表现。

今年华中洪灾,已经可以预见的是华中地区无田税,再有华中周围几个地方都调了一部分粮仓之粮去支援华中,周围几个地方都要补充粮仓,田税自然会少一些。

再有,瑜国太大,一些贫瘠之地不乏悍匪,以劫道为生的山贼,这些亡命之徒自是不会放过每年的田税。

她这哪里是给三皇子一个将功抵罪的机会,明明就是挖个坑等着三皇子罪上加罪。

再有,一个皇子被派出去收田税,远离朝堂少则五个月,多则七个月,中间只要有心人做事,完全可以把三皇子先前的朝堂势力全部抽空。

偏偏她思索周全,每一处都分析有理有据,铭瑄帝虽然有些无奈,但想想确实是她说的道理。

顾淮郅心里思索一番,默默给三皇子点上一支小蜡烛。

关于堤坝一案就了决断。

先前顾淮郅没给回答的粮仓一事铭瑄帝再问清若。

清若把之前呈奏折的话又说了一遍,“那徐广正好像是个假身份,儿臣已经派了人去徐广正老家核查,但徐广正从家乡出来多年,父母皆亡,暂未找到关系亲近的亲戚。”

徐广正背后牵扯到二皇子,牵扯到周国,这些不能由她来告诉铭瑄帝。表现太过铭瑄帝也会对她和太子生疑,毕竟她是天然太子系,铭瑄帝会觉得是太子安排好的,只是通过她捅到他面前。

她把三皇子支出朝堂的根源是顾淮郅查到的堤坝证据,也不是她经手之事,铭瑄帝刚过四十五,身体尚健康,不会希望下面的皇子现在就开始夺权,哪怕对待太子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