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5/7页)

“多么愚蠢的问题!”小护士说。完全出于问题本身的滑稽,她爽朗地大笑起来。“你认为我们做爱是比喻性的吗?佛性存在于女性阴户中,”她重复道,“非常完全的、绝对的字面意义。”

“你听过奥奈达公社吗?”兰加问。

威尔点点头。他认识一位专门研究十九世纪社区的美国历史学家。“但是你怎么知道这个美国社区的?”他问。

“因为这在我们所有应用哲学的教科书中都有提到。从根本上说,美休纳和奥奈达人所称的男性自控是一样的意思,也和罗马天主教徒所说的有保留的性交一样。”

“保留,”小护士重复道,“我总觉得好笑。‘多么矜持的年轻人’!”她笑得露出了两个酒窝和闪亮洁白的牙齿。

“别傻了,”兰加认真地说,“这是很严肃的。”

小护士表达了她的悔悟:“但是保留真的很滑稽。”

“总之,”威尔说,“这只是个不用避孕工具的节育方法。”

“不,故事才刚刚开始。”兰加说,“美休纳也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这个大学生学究又重新开始卖弄自己的知识。“还记得,”他继续诚挚地说,“记得弗洛伊德经常反反复复讲到的一点吧。”

“哪一点?他讲了许多点。”

“关于孩子性的问题。我们在出生、婴儿和儿童时期体验的性,并非和生殖器有关,是一种遍布整个机体的性,是我们的乐园。随着孩子的长大,乐园丧失了。美休纳是系统地重获那个乐园的尝试。”他转向了拉妲,“你的记忆力很好,在应用哲学教科书中他们引用的斯宾诺莎的那个阶段是什么?”

“‘使身体能够做很多事情,’”她背诵道,“‘这会帮你完善大脑,因此能够达到智慧地敬爱上帝。’”

“因此所有的瑜伽,”兰加说,“都包括美休纳。”

“那是真正的瑜伽,”女孩坚持说,“就像圣王瑜伽、业瑜伽或是奉爱瑜伽一样美妙。事实上,就大多数人而言,效果要比以上那几种好得多。美休纳真的可以帮助他们到达那里。”

“‘那里’是哪里?”威尔问。

“‘那里’是你知晓的地方。”

“知晓什么?”

“知晓你到底是谁——不管你信不信,”她补充道,“梵语中的tat tvam asi,那就是你,我是那样,那就是我。”两个酒窝又生动起来,牙齿也闪着光。“那也是他。”她指着兰加说。“难以置信,是吧?”她向他吐着舌头,“但是这是事实。”

兰加笑了,伸出手并用食指碰了一下她的鼻子尖。“那不仅仅是个事实,”他说,“而且是个被揭示的真理。”他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鼻子。“被揭示的真理,”他重复道,“所以你要谨言慎行哦,年轻的女子。”

“我在想,”威尔说,“为什么我们不能都得到启蒙觉悟——我的意思是,如果它只是个用这种特殊技巧做爱的问题。这该如何解释呢?”

“我会告诉你。”兰加开始说。

但是女孩打断了他的话。“听,”她说,“听!”

威尔听着。微弱而遥远,但是仍旧能辨别,他听到了那个奇怪的欢迎他来到帕拉岛的非人类的声音。“注意,”它叫着,“注意,注意……”

“又是那只该死的鸟!”

“但那就是秘密。”

“注意?但你刚刚还说是别的更重要的事情。那矜持的年轻人呢?”

“那只是让注意变得更容易些。”

“这确实使注意更容易,”兰加证实道,“并且这也是美休纳的真正意旨。不是特殊的技巧使做爱变成瑜伽,而是这种技巧使注意变得可能,在每一个感觉的层面上意识到个人的感觉和非感觉。”

“什么是非感觉?”

“那是非我提供给自我的感觉原料。”

“你怎么能注意到自己的非我?”

“当然能。”

威尔转向小护士:“你也能?”

“对于我,”她回答道,“同时对于非我,我都能注意到。还有对兰加的非我,兰加的自我,兰加的身体,我的身体和它感到的所有事情。对于所有的爱和友谊,对于另一个人的秘密——对于完全的陌生人,对于你自我的另一半,和你的非我,同样都能感到。一个人如果一直在注意所有的事情,会很多愁善感,或者更差,像可怜的老拉尼那样太精神化,就会觉得很不浪漫、粗鄙甚至是肮脏。但是他们并不肮脏。因为你同时也会注意到一个事实,即当一个人完全意识到它们的时候,这些事情就如同其余所有的事情一样美丽,一样精彩了。”

“美休纳就是禅定。”兰加总结道。他明显感觉,这个新词能够解释清所有的事情。

“但什么是禅定呢?”威尔问道。

“禅定就是冥想。”

“冥想。”

威尔想起查令十字街上那个草莓色的小屋。他会很难选择去冥想。甚至是在那儿,仔细考虑之后,甚至是在那儿,他已经找到了某种解救。在波特杜松子酒吧变幻灯光中的那种疏离感,是和他白天可憎的自我的疏离。不幸的是,也是和他所有剩余自我的疏离——疏离爱、疏离智慧、疏离平常的体面、疏离所有意识。在照着死尸般的人群的灯光下,或者在最廉价、最粗俗的玫瑰色红光之下,只有一种极度的疯狂。他又看了看拉妲闪光的脸。多么幸福!对安详和充满喜悦的世界多么坚定!这种世界,与巴胡先生所决心要使这个世界变成的罪恶模样,是恰恰相反的,这令人深受触动。但是威尔拒绝被感动。不要碰我——这是康德的绝对命令。威尔转移了思绪的焦点,试图把整件事看作是令人安慰但荒唐的。为了得到拯救,我们应该做什么?答案就在床上。威尔揶揄地想着,暗自觉得可笑,又问:“在学校里老师教授美休纳吗?”

“是的。”拉妲以淳朴真诚的态度回答,把威尔拉伯雷式的幽默赶得无影无踪。

“会教授每个人美休纳。”兰加补充说。

“会什么时候开始教?”

“大概和三角学、高级生物学同时,在十五岁或者是十五岁半的时候。”

“学了美休纳,在你们进入社会结婚之后,如果你们确实结婚的话……”

“噢,我们结婚,我们结婚。”拉妲言之凿凿。

“那你们仍旧进行美休纳吗?”

“当然,不是所有人,但是很多人都如此。”

“一直如此?”

“除非他们想要小孩的时候。”

“那些不想要小孩,但是想进行美休纳的人怎么做呢?”

“用避孕套。”兰加简洁地说。

“在这儿避孕套容易获得吗?”

“当然!政府发放避孕套。免费,不需要付钱,什么都不需要——当然,这部分钱是由税收承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