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斯特劳德 3(第3/4页)

但我们并没有疯。

我们不再是小孩了,不会在设备先进的“托儿所”里严肃地讨论着不切实际的想法。况且,我们正做的事也并非完全没用。

我们在这间办公室里所决定的内容,从现在算起的三个月内会被百余万市民读到,而他们读到的将被他们作为结论所接收。他们可能没有意识到这点,即使有那么片刻时间会对我们的结论提出质疑,但他们仍能理解我们的推论,并记住一些词语及官方的口吻,最终他们形成的判断将与我们的如出一辙。

当然,我们的逻辑从何而来,就该另当别论了。前行的推动力就这样来了,表面上巨钟转向的是公众,而我们只是记录下了标准时间的正确时刻。

但有时,塑造并指引众人的方法却使我们产生奇怪的错觉。

11∶55了,即使是四月份杂志的大致内容都还远未敲定。利昂·汤普勒和罗伊正漫无目的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着一个广播节目。利昂觉得它是一个违背理性的密谋策划,因而根本就是一种犯罪;罗伊却反对说它只是一个微不足道且令人生厌的小节目罢了。

“它的品味那么低,为什么我们要给它免费刊登广告?”他质问道,“就像那些低级趣味的电影、书籍和戏剧,它简直就和我们的品味格格不入。”

“也像那些骗局和假币。”利昂继续揶揄道。

“我明白,利昂,但是毕竟——”

“但是毕竟,”我插嘴说,“现在是正午时刻,我们最终要讨论到最有价值的新闻,不早也不晚。”

罗伊回过头,笑了起来。“好吧,你要有什么想法,赶紧说。”

“我想我有,”我说,“一个可能对每个人,包括我们自己都有些许好处的点子。是有关楼下《未来资讯》的。我们都对他们的工作有一定的了解了。”

“那些炼丹术士,”罗伊说,“他们了解他们自己?”

“我有强烈的感觉,他们的‘受资助人’项目找不到头绪了,”我开始说道,“我们可以提供一项双重服务,一方面我们自己以它作为特写,另一方面我们也为他们试测下舆论反应。”

我详细地阐述着我的想法。理论上,“受资助人”是个相当大的话题。本质上,它是一群人才的资本化,这些人才在年轻的时候因被资助足够的金钱而在受控的环境里成长、受教育,之后被输送到某些盈利企业从事巨额投资业务,以此来偿还最初因受资助而欠下的债务。这种原始借款如普通股票和证券一样浮动,同时也支付人寿保险保费以保证全额本金以及正常的年股息。

当然,这些被吸纳进来的每个人——“受资助人”是我们给这项事业取的名字——并不是一律都能成功,当然,他起初可能很幸运,也很有天赋。但是,“受资助人”是作为一个人才库来运作的,只有一个董事,我们的数据已表明这样的企业最终会获得一笔可观的总利润。

毫无疑问,这个项目对那些入选人才库的人来说意义非凡。入选的每个人都会在十七岁时获得大概一百万美金的资助。

我告诉同事,从其逻辑结论来看,这个项目暗含的社会意义不仅是终结贫穷、愚昧、疾病和对社会的不适应,更是必然消除犯罪。

“我们能为解决整个的犯罪问题提供新的办法,”我总结道,“犯罪和白喉病、轨道马车或巫术一样不是社会本质所固有的东西。我们习惯性地认为只有在那久远的乌托邦社会里犯罪才会终止。然而,革除它的时机就在当下——现在。”

这个观点是为《犯罪资讯》提出的,同事们都明白。罗伊谨慎地说:“嗯,确实有消除犯罪的一面。”他那消瘦的脸上满是仔细思考的神情。“我知道我们可以从哪个角度着手报道。但是该怎么应付楼下那些人?以及三十二层楼的人?这是他们的素材,他们有自己处理这个项目的想法,是吧?”

我说我不这么认为。马斐逊、奥林以及楼下《未来资讯》研究室的其他六人断断续续地调查“受资助人”项目快一年了,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显著的进展,仅得出少许不确定的结论。我说:“关键是他们不知道是否要放弃调查‘受资助人’,或者如果不放弃它,他们该怎么做。我们可以为它做个简短的概述。”

“无罪恶的明天,”罗伊即兴创作起来,“研究彰显原因,金融指明途径,”他想了一会儿,“但是我看不到任何具体的画面,乔治。”

“图表。”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那天下午,我和哈根通了三分钟电话,解释了我们即将要写的这篇报道。稍后,我又和爱德华·奥林谈了谈,他赞同埃默里·马斐逊将是与我们合作的最佳人选。不一会儿,埃默里就来我办公室了。

我只是很偶然地知道了他。他五英尺刚出头,但给人的印象是坐着的时候要比站着的时候个头高。他一直流露出一丝迷惑不解的表情。

在我们核对完他的新任务后,他提出了一个私人问题。

“我说,乔治。”

“怎么了?”

“你如何选定《犯罪资讯》组的成员?在我们妥当处理‘受资助人’项目之后?”

“怎么这么问?你想加入我们?”

“呃,我他妈的似乎不得不这样。爱德华·奥林在得知我被借调到这来后,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你和爱德华相处得不好?”

“我们相处得很好,有些时候。但是,我开始觉得他一直认为我不符合《未来资讯》的风格。我觉察到了这些讯号。曾经也发生过类似情况,明白吧。”

“你写短篇小说,是吗?”

埃默里似乎在探求真相:“嗯。”

“我明白了,如果你想来这儿,和我一起干也不错,埃默里。顺便问一句,《未来资讯》的风格究竟是什么鬼样?”

埃默里那两双棕色的眼睛在厚厚的镜片后来回转动着,仿佛两条迷路且孤独的金鱼,但其内心十分专注。“首先,你要相信你在塑造某种东西,比如说,命运。然后,你最好不要做任何别的事情引起他人的关注。比如说,提出新主意,这就十分要命,但你什么主意也没有也是件要命的事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最重要的是,提出答案已彰显于世的观点,就好比上交一张用过的复印纸,是极其危险的。每件事情都必须严肃对待,而且都不要立马做出决定。理解了吗?”

“不理解。但是小心别让自己形成了《犯罪资讯》的风格,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我们将埃默里和伯特·芬奇编为一组,开展“无罪恶的明天”专题工作。五点钟的时候,我给乔吉特打电话想告诉她我会回家,但是内莉告诉我,乔吉特去了她妹妹家,安的孩子出了紧急情况。她可能晚回家,也可能不回家了。我告诉内莉,我会在城里吃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