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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进门的时候,李忠的身体微微僵硬。他迅速扫视店内,想知道艾迪、海瑟、修伊或琼斯有没有一起跟进来,在货架间四处晃悠。

麦克无比诚恳地亮出了手里的牌。“李,”他说,“我和艾迪他们听说,阿布维尔那地方现在是你的了。”

李忠点点头,等着他说下去。

“我们想问问你,能不能让我们搬过去住。我们会给你看好房子。”他飞快地补充:“不让别人闯进去,打坏东西什么的。你也知道,小孩可能会砸坏玻璃——”麦克如此提议,“要是没人看着,那地方说不定会起火。”

李忠仰起头,透过半圆形的镜片盯着麦克的眼睛,敲打的手指因沉思而放慢了节拍。麦克的眼神里满是善意和友情,诉说着想让所有人都幸福快乐的愿望。但李忠为什么会觉得有些走投无路呢?他的头脑谨慎地运作着,仿佛一只猫在仙人掌丛中轻巧地穿行。麦克这一手玩得相当巧妙,听起来纯粹是助人为乐。但李忠的头脑仍然灵敏地捕捉到了其他可能——不,不是可能,而是必然。他的手指敲得更慢了。他想象着自己拒绝麦克的提议,然后窗上的玻璃就碎了。麦克会第二次提议住过去看着房子——遭到李忠的第二次拒绝。李忠能闻到火灾的浓烟,能看见小小的火苗沿着墙面向上窜。麦克和他的朋友们会帮忙把火扑灭。李忠的手指在零钱垫上停了下来。他输了。他对此心知肚明。现在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挽回颜面。在这方面,麦克应该会相当慷慨。李忠说:“你愿意付钱租我那儿?你愿意和旅馆一样住?”

麦克露出大大的笑容,回答也确实慷慨。“嘿——”他大声说,“好主意。成啊。多少钱?”

李忠想了想。他知道,具体价格并不重要,反正他也拿不到这笔钱。还不如出个尽可能挽回颜面的数字。“一周五元。”李忠说。

麦克一路配合到最后。“我得跟伙计们谈谈,”他迟疑地说,“一周四元不行吗?”

“五元。”李忠坚决地说。

“嗯,我问问伙计们怎么说。”麦克说。

事情就这么定了,所有人都很高兴。就算其他人觉得李忠赔大了,至少李忠自己不是这么算的。窗户上的玻璃没碎,也没有发生火灾。虽然他没收到任何房租,但只要租客手里有点儿钱,他们也从来不会花在杂货店以外的地方。何况他们也经常有钱。这样一来,他就拥有了一群定期上门的稳定顾客。不仅如此。如果有醉汉到杂货店来闹事,如果新蒙特利的小孩们跑过来抢劫,李忠只要打个电话,租客们就会冲过来帮他摆平。这样的关系还有另一个好处——你不能偷恩人的东西。李忠省下的豆子罐头、番茄、牛奶和西瓜足以抵消房租。至于新蒙特利其他杂货店的失窃事件突然增多,那可不关李忠的事。

男人们搬了进去,鱼粉挪了出来。没人知道是谁起的名字,但仓库从此就被人称为“宫殿旅舍烤肉馆”了。管道里和黑丝柏树下没有地方摆放家具,或其他美好的小物件——它们既是我们文明的痼疾,也定义了文明的边界。但在宫殿旅舍里就不一样了。男人们开始行动。屋里出现了一把椅子,一张床垫,然后是又一把椅子。五金店提供了一罐红油漆,店主对此并无不满,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屋里每增加一张新桌子、一只新脚凳,它们就会上一层新漆,不仅为了美观,也为了改个样子,免得前主人路过时认出来。宫殿旅舍烤肉馆开始正式运作。男人们坐在门前,越过铁轨、空地和街道,望着西部生物实验室的窗户。晚上,他们能听见实验室里传出的音乐。当医生过街去李忠店里买啤酒时,男人们的目光都注视着他。麦克说:“医生真是个好人。咱们该为他做点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