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3页)

“老鼠吃了你的舌头吗?”他笑着用西班牙语谚语说道。

她做出最后一搏,想要掌控局面,但这只是徒劳。“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想跟你有什么瓜葛?”

“如果我说错了,你肯定会起身,留下几个比索买单,然后就回你的酒店去了。”

她此时更加不安。他说得对,她应该离开,撤回到熟悉的地方。留在这里简直是疯了。

但她留下了。

“我是个学法律的学生,”他终于说道,“或者说,曾经是。我在大学关门之前就退学了。拉蒙和我从小就认识,还一块儿扯掉蜥蜴尾巴玩呢。”

“你为什么会在拉佩拉?”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向前靠过来。这个时候,他的味道飘向了她。深沉而雄性,有一丝石油气味,和尼克的味道截然不同。

“我把拉蒙拉进了我们的事业。”他轻声说。

弗朗西觉得有一把利刃划过桌子,“你是和叛军一伙的。”

路易斯双手绞在一起。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他和自己一样紧张。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她望向别处。

“你打算绑架了我,是不是?偷偷把我带到山里,用我换取赎金。”

“看着我,弗朗西斯卡。”

当他叫到她的名字,她从脊梁骨里冒起一阵颤抖。这个名字在他舌尖打转,像是音乐。她又看了回来。

“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我也不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他顿了顿,“不,这样说不对。我想要你的一切。”

这一刹那,她无法呼吸。他靠上来,冲她张开双手,手心朝上。之后,她的手好像自己会动,自发地滑过去盖住他的手。

***

其实托尼·帕切利并不特别喜欢梅耶·兰斯基。没人喜欢。人们尊敬他,畏惧他,特别是当人们发现兰斯基就是打击他的好哥们巴格斯·西吉尔1的主谋之后。这事发生的时候,很多人都很讶异,多半是因为兰斯基并非一个乡野村夫。他来自纽约,是犹太人后裔,个子小小的,小眼睛,大鼻子,大耳朵。他梳着油亮的大背头,穿着得体的西装,十分考究。但是托尼几乎没见过他笑,除了他和他妻子泰迪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满脑子生意经,即便这样,帕切利必须承认,兰斯基让他发了财。多亏了他,帕切利才能在拉佩拉分到一大块蛋糕,还能投资一些多数在哈瓦那之外的生意。

所以当兰斯基那天下午召开会议的时候,帕切利叮嘱他的办公室备好新鲜咖啡、酒饮和清水。不管这个小个子男人要什么,都得准备好。他穿上了一件新衬衫。

和以往一样,兰斯基很准时,四点整就带着两个肌肉发达的保镖到了。尽管气温很高,逼近90华氏度,摄氏度则几乎有32度,保镖也和他一样西装革履。帕切利伸出手来,兰斯基轻轻地握了一下。帕切利示意他坐到一张小圆桌旁。“稀客稀客。”他满脸堆笑地说道。

兰斯基冲他摆出一个似假笑似鬼脸的表情。帕切利松了一口气,要是他不认识或者不喜欢的人,兰斯基只会摆一张僵硬的脸。

“我给您来点什么?”

兰斯基抬起手掌,“不用了。”他在帕切利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我们的朋友想要我们给他增加提成。”

“总统先生?”富尔亨西奥·巴蒂斯塔当年几乎是央求兰斯基在哈瓦那开店,这人尽皆知。兰斯基同意了,摆脱了美国黑帮的控制,在这个岛上创造了一个赌博圣地,而且全都是合法的。大家也都知道,因为允许兰斯基和他的朋友们控制赌场和赛马场,巴蒂斯塔从中捞了一大笔。

“你觉得他是在保护他自己吗,万一——”帕切利不愿意说出“叛军”或者“革命”这样的词,生怕越说会越像那么回事。

“这个我回答不了。我没和他说这么多。”

帕切利把自己的惊讶藏在心里。他还以为兰斯基和巴蒂斯塔是穿一条裤子的。

“但是北方的合伙人都在担心。《纽约时报》上满是卡斯特罗的消息,维加斯的人也不撤资了,我们日子不好过。”

为了改善维加斯赌场业的挣扎现状,内华达博彩业委员会在去年四月颁布了一个命令,如果在内华达持有博彩执照的经营者还想在维加斯做生意,就必须离开古巴。好些经营者都照做了。

“我可不想承认,”帕切利严肃地说,“但是拉佩拉的订房数确实是第一次减少了。”

兰斯基生气地皱着眉头。“减少了多少?”

“不太多,大概8个百分点。”

“我从桑托那儿也听说了。”托尼知道他是在说道上的桑托·特拉菲肯特2,他也在哈瓦那有大量投资。“那我们就降价,航班价格也降下来。”

“多米尼加的那个会开得怎么样了?”

现在古巴问题众多,兰斯基、特拉菲肯特和其他人都在加勒比的其他地方找机会,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兰斯基脸上浮现起奇怪的表情,“事情不如愿。”

帕切利知道不应该再多问。

“我看没什么出路,”兰斯基说,“现在来说,我们得缩减开支,挤出两万五千美金来喂饱那个畜生。”

“一个月?”

“一个星期。”

帕切利翻了翻白眼。

“对,我知道。以前我们只要卖些股份给那些朋友们就行了。但是现在,还有维加斯这事儿,很多人都袖手旁观。”

“他们是在等着看好戏。”

“真是无耻,该死!不过不要担心,托尼。我们还是经营着这个岛有史以来最成功的投资。即便是卡斯特罗推翻了巴蒂斯塔,他也不可能会关掉赌场。我们赚多少钱呐。想想看,我们为古巴带来了稳定和发展。可不止我们,银行、电力公司、联合果业,还有埃索石油。卡斯特罗不是蠢货。咱们会有新伙伴的,你就等着瞧吧。”

他说完就笑了,托尼不得不也挤出笑容。但是帕切利内心有些怀疑,兰斯基这不是自欺欺人吗?托尼听到消息说巴蒂斯塔被颠覆的概率是66%。兰斯基没听过卡斯特罗的宣传吗?推翻政权,实施国有化,进行改革,古巴人共享财富,外国人休想分一杯羹。他疯了吗?还是一己私利蒙蔽了他?

兰斯基站了起来。“抱歉啦,托尼,但这只是暂时的,等到问题解决就好了。”

“我知道。”

兰斯基接着说:“我老婆泰迪在佛罗里达州待一阵子了。你有在考虑让你家人搬家吗?”

“我女儿下周离开。我妻子……呃,”他说道,“她不肯走。”

兰斯基拍拍他的肩膀,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帕切利比他高出一大截。“你有个好老婆,托尼。这是你的福气。”

帕切利看着他离开,然后又回到他的桌旁。他琢磨着兰斯基刚刚说的话。不管他怎么说,这个小个子才不会真正关心帕切利的未来,只有托尼才会处处关照托尼。他努力工作,成就良多,他可不会拱手就把这些都放走。他拿起电话。他犹豫了一下,拨通了一个号码。这个电话将会改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