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第2/2页)

他问:“我这病叫什么名字?有名字吗?”

“先天性同性爱。”

“先天性究竟是什么程度呢?唷,有什么办法没有?”

“啊,当然喽,倘若你同意的话。”

“说实在的,我对催眠术抱有古老的偏见。”

“恐怕你即使试过之后,仍会保留那样一种偏见,霍尔先生。我不能保证一定把你治好。我跟你谈到过我的其他那些病人——百分之七十五——然而治愈率只达到其中的百分之五十。”

他这么一坦白,莫瑞斯倒有了信心。任何庸医也不会这么说。“咱们也试试看吧。”他笑吟吟地说。“我应该做些什么?”

“你只要原地不动就行。我要做些实验,看看你这种倾向,根子扎得有多深。以后(倘若愿意的话),你只要定期前来复诊就行。霍尔先生!我试着使你进入催眠状态,要是成功了,我就对你做些暗示。(我们希望)这种暗示的效果能持续下去,等你苏醒过来后,成为你的正常状态的一部分。你可不要抵制我。”

“好的,开始吧。”

于是,拉斯克·琼斯先生离开他那张桌子,不牵涉个人感情地在莫瑞斯那把椅子的扶手上坐下来。莫瑞斯觉得像是要给他拔牙似的,暂时什么事也没发生。然而过了一会儿他看见火炉用具上有个光点,屋子的其他部分变得暗淡了。他看得见自己正看着的那个东西,别的就看不到什么了。他还听得见大夫的声音以及他自己的声音。显然他即将进入催眠状态,这一成果使他感到骄傲。

“我觉得你还没有完全进入状态。”

“没有,我没有。”

大夫又打了几个手势。“现在怎样?”

“我快要进入了。”

“完全进入了吗?”

莫瑞斯承认是这样,但他感到没有把握。“现在你既然完全进入了状态,你觉得我这间诊室怎么样,喜欢它吗?”

“这是一间很好的屋子。”

“不太暗吗?”

“相当暗。”

“不过,你看得见那幅画,看见了吗?”

于是,莫瑞斯看见了对面墙上的一幅画,尽管他知道画是不存在的。

“仔细看看它吧,霍尔先生。挨近一些,但是要当心地毯上的裂缝。”

“裂缝有多宽?”

“你可以跳过去。”

莫瑞斯立即发现了裂缝在哪儿,一跃而过,然而他并不相信有这样的必要。

“好极啦——那么,你认为这是什么画呢,画的是谁呢——?”

“画的是谁——”

“艾德娜·梅。”

“艾德娜·梅先生。”

“不,霍尔先生,是艾德娜·梅小姐。”

“那是艾德娜·梅先生。”

“她长得不是很美吗?”

“我想回家找我妈妈去。”他们二人都被这句话逗笑了,是大夫带头笑的。

“艾德娜·梅小姐不仅长得美,还吸引人。”

“她并不吸引我。”莫瑞斯使着性子说。

“哦,霍尔先生,你这话何等失礼。瞧瞧她那秀美的头发。”

“我最喜欢短发。”

“为什么?”

“因为我可以抚摩它——”然后他哭起来了。他回到椅子上,苏醒过来。泪水把双颊弄湿了,但是他的感觉还跟平常一样,于是马上唠叨开了。

“哎呀,你把我弄醒的时候,我做了个梦。我最好还是告诉你,我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张脸,听见什么人说:‘这是你的朋友。’这对劲儿吗?我经常有这样的感觉——我说不清楚——就是这样一场梦,在睡眠中朝我走过来。然而从来也没走到我跟前来过。”

“刚才靠近你了吗?”

“非常近,这是个不好的迹象吗?”

“不,啊,不——你容易接受暗示,你很坦率——我让你看了一幅墙上的画。”

莫瑞斯点了点头,他已经把这忘得精光。停顿了一下,他掏出两畿尼,请大夫再给预约一个号。约好莫瑞斯将于下周打电话来,这期间拉斯克·琼斯先生要求他心平气和地待在目前逗留的乡村。

莫瑞斯并不怀疑克莱夫和安妮会欢迎他,更不怀疑他们会对他起恰到好处的作用。彭杰是一剂催吐药。它帮助他摆脱曾经显得如此美好快乐的往昔——那段有毒的岁月,治好他的软心肠与仁慈。他说,好的,他会回去。他将打电报给他的朋友们,搭乘下午的快车。

“霍尔先生,你要适度地从事运动。打点儿网球,或是带着枪去散步。”

莫瑞斯临离开的时候说:“我重新考虑了一下,也许不回去啦。”

“为什么呢?”

“这个,我觉得一天之内远行两次,挺愚蠢的。”

“您宁愿待在自己家里吗?”

“是的——不——不,好的,我回到彭杰去。”


[1] 由细菌、真菌、病毒及线虫侵染或昆虫、螨类刺激引致的植物局部组织过度生长或肿胀的现象。

[2] 《庞奇》是英国的一种幽默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