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2页)
“阿纳托做的?”我问。
“不是,他还在床上躺着呢。是厨娘终于开窍了。她好像突然想起来,自己原来不是在撒哈拉沙漠喂秃鹰,总算整出适合人吃的东西了。归根到底,这姑娘还是不错的,希望她在舞会上玩得开心吧。”
我拿了一份三文鱼。我们两人相谈甚欢,讨论斯特里奇-巴德府上的用人舞会,还半心半意地揣测——我依稀记得——管家赛平思跳起伦巴的样子。
我吃光了一盘,正要盛第二盘,这时终于提到了果丝的话题。考虑到下午的斯诺兹伯里集市事件,我还以为她一开始就会提起呢。不过她一提起,我就知道,她对安吉拉订婚一事还全不知情。
“我说伯弟,”她若有所思地嚼着水果沙拉,“这个粉哥-挠头。”
“诺透。”
“挠头,”我这位姑妈语气坚定,“看过他今天下午的表现,以后他在我心中永远都是挠头。不过呢,我刚才想说的是,你要是看到他,不妨替我捎一句话,说他让一个老妇人度过了一个非常非常开心的下午。我这辈子经历的最美妙的时刻,除了上次牧师踩到鞋带摔下讲道坛台阶,就属今天下午这个好样的挠头突然在讲台上教训起汤姆啦。没错,我觉得他的整体演出体现了绝佳的品位。”
我不由得表示反对。
“说我的那些话——”
“那一幕戏名列第二。我觉得很出彩。你当时赢《圣经》知识奖是靠作弊,这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我胜利全靠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刻苦努力。”
“他还说你悲观主义。你是不是悲观主义者,伯弟?”
我本想说,这园子里的事件马上要把我逼上这条路了,但我只说了一句不是。
“对嘛。可不能作悲观主义者。《憨第德》里不是说,这是所有可能中最好的世界,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再长的路也有尽头,黎明前是最黑暗的时刻,只要有耐心,铁杵磨成针。虽然天色阴沉,太阳总会升起……来点沙拉吧。”
我听从建议,虽然勺子没停,心思却不在上面。我感到困惑。可能最近跟我打交道的都是些心事重重的人,所以她这份好心情才显得格外奇怪,反正我是觉得奇怪。
“我还以为你会有点不高兴呢。”我说。
“不高兴?”
“因为果丝下午在讲台上的行径。我真以为你会气得跺脚,大皱眉头呢。”
“胡说。有什么好不高兴的?我觉得这是对我的赞誉,我很骄傲,地窖里的酒能成就这么伟大的表演。我对战后威士忌又有了信心。还有,今天晚上我怎么也不会不高兴的。我好比一个小孩,拍着手在阳光下跳舞。伯弟,虽然耗了这么久都没进展,不过终于雨过天晴啦。快敲锣打鼓吧。阿纳托不走了。”
“啊?哦,衷心祝贺。”
“谢啦。下午一回来我就孜孜不倦地游说他,他说决不答应,然后答应了。他留下了,赞美上帝,现在我觉得,上帝司于天上,世上万事升——[4]”
她被打断了。门开了,我们身边多了一位管家。
“啊,赛平思,”达丽姑妈说,“我以为你已经出发了。”
“还没有,夫人。”
“啊,祝你们玩得尽兴。”
“多谢,夫人。”
“你来有事儿吗?”
“是,夫人。是关于阿纳托。夫人是否吩咐粉克-诺透先生,让他隔着阿纳托的卧房天窗冲他作鬼脸?”
[1] 《旧约·民数记》第22章,摩押王派先知巴兰去诅咒以色列人,但他所骑的驴子看到上帝不肯上路。
[2] 吉卜林《女性这种生物》(The Female of the Species, 1911):“女性比男性致命。”
[3] 法语:tête-à-tête,单独会面,字面意为头对头。
[4] 勃朗宁诗剧《比芭走过》(Pippa Passes, 1841)中的“比芭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