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2/4页)

“试也没用。”

“但是我跟你说,她可是很清楚地说——”

“都不重要了。可能她的确爱过我。但是经过昨天晚上,爱已经死了。”

“那怎么可能。”

“可能。她现在正讨厌我呢。”

“根本没有的事儿。她知道你只是一时紧张。”

“我再试也会紧张。没用的,伯弟。我没救了,到此为止吧。命中注定,我见了鹅也不敢呸。”

“这不是见了鹅呸不呸的问题,跟鹅没有关系。这不过就是——”

“我懂,我都懂。但是没用,我做不来。这事就算结了,我不能让昨天晚上的悲剧重演,我不会冒这个险的。你说得轻松,什么瞄准她再来那么一下,其实你根本不了解。你没有这种经历。本来心里想着要跟心爱的女子求婚,结果一张嘴,说出来的却是刚出生的水螈长着羽毛般的外鳃。这种事决不能有第二次。谢了。我认命了,一切都结束了。好了,伯弟,好兄弟行行好,快走吧。我要准备演讲了。你在旁边瞎搅和我没法准备。要是你坚持在旁边瞎搅和,至少给我点素材。那群小混蛋肯定想听点什么。”

“你听过那个——”

“不好。你别跟我提螽斯俱乐部吸烟室里那些不正经的笑话。我要健康的材料,对他们下辈子有意义的东西。话说他们下辈子怎么样我才懒得关心,我希望他们都噎死。”

“前两天我听到一个笑话。有点记不清了,好像是说有个家伙睡觉打呼噜,吵得邻居不得安宁,最后一句是这样的:‘这是呼噜案,不是葫芦案’。”

他做个了不耐烦的手势。

“你觉着我能把这句用到演讲里,说给各个是打呼噜高手的男学生听?该死,他们全得冲到讲台上来。别烦我了,伯弟,快走开。我就求你这一件事。快走开……女生们先生们,”果丝自言自语似的压低声音说,“我不会过多占用这个喜庆的场合……”

满腹思绪的伍斯特走开了,留下他继续准备。我暗自表扬自己的超前意识,已经把一切安排好,只要按下按钮,一切就能如常运作了。

到目前为止,我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只要把那巴塞特的精神状态告诉他知道,他就能顺其自然地鼓足勇气,到时候就不需要人工壮胆剂了。我这样想是因为,不消多说,除非情况万不得已,否则谁也不想拖着一堆橘子汁壶在乡下庄园里跑来跑去。

但是如今我认识到,必须依计行事。在上述的对话交流中,他浑身上下看不见一点活力劲头和良好的精神面貌,这使我确信,只能采取最强硬的手段。因此,一从他身边走开,我就直奔食品储藏室,一直等到管家起身离开,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进去,取得了这个性命攸关的果汁壶。一会儿工夫以后,我小心谨慎地走过楼梯,回到了房间。一望之下我就看到了吉夫斯,他正优哉游哉地摆弄裤子。

他看了一眼果汁壶——后来证明我诊断有误——目光充满苛责。我微微挺起胸膛。我不要听他胡说八道。

“有事儿吗,吉夫斯?”

“少爷?”

“看你的样子是有意见,吉夫斯。”

“哦,不是,少爷。我注意到少爷拿到了粉克-诺透先生的果汁。我刚才只是想说,私以为在其中加入酒精饮料不甚明智。”

“这不就是意见?吉夫斯,而且我就是打算——”

“因为我已经料理过这个问题了,少爷。”

“什么?”

“是,少爷。我最终决定遵从少爷的意愿。”

我看着他,呆若木鸡。我感到深深的震撼。我是说,要是你相信古老的忠仆精神已经消亡了,又突然发现其实没有,你难道不会感到深深的震撼吗?

“吉夫斯,”我说,“我很受感动。”

“谢谢少爷。”

“感动,而且满足。”

“非常谢谢少爷。”

“你怎么会改变主意的?”

“我碰巧在花园里见到了粉克-诺透先生,当时少爷还未起床。我们短短地交谈了几句。”

“于是你认为得想办法让他振作起来?”

“的确如此,少爷。从他的表现,我想到了失败主义者。”

我点点头。

“我也有同感。‘失败主义者’这个词形容他最恰当不过。你是不是跟他说,从他的表现,你想到了失败主义者?”

“是,少爷。”

“但是没起什么作用?”

“没有,少爷。”

“那好,吉夫斯。咱们行动。你往果汁壶里兑了多少杜松子酒?”

“满满一杯的量,少爷。”

“这是对付成年失败主义者的正常剂量,你是这么想的?”

“我猜测这个分量足以成事,少爷。”

“说不好。咱们可不能因为舍不得孩子就把狼给放了。我想我还得再往里加一盎司左右。”

“我不建议如此,少爷。还记得布兰克斯特勋爵的鹦鹉——”

“你老毛病又犯了,吉夫斯,怎么还把果丝当鹦鹉呢。要消灭这种思想。这一盎司我加了。”

“遵命,少爷。”

“对了,吉夫斯,粉克-诺透先生正在四处打探益智又健康的素材用到演讲里。你有什么建议吗?”

“我知道一个故事,讲两个爱尔兰人,少爷。”

“派特和麦克?”

“是,少爷。”

“他们走在大马路上?”

“是,少爷。”

“他肯定用得上。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少爷。”

“那好吧,有点儿是点儿。你快去讲给他听吧。”

“遵命,少爷。”

他走后,我拧开酒瓶,对着果汁壶口毫不吝啬地注入了少量液体。刚刚完成任务,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匆忙之间我只好把果汁壶往壁炉架上汤姆叔叔的照片后面一塞,刚藏好,门就开了,只见果丝走了进来。他像马戏团里的马一样欢脱。

“哎哟,伯弟,”他说,“哎哟哎哟哎哟,还有哎哟。世界真美好啊,伯弟。这是我见过的最美妙的世界啦。”

我盯着他,说不出话来。咱们伍斯特向来迅捷如闪电,我立刻看出,他有点变化。

我之前讲过他绕圈子的情况,也记录了我们在草坪上的对话。要是我的叙述本领足够到家,那么这位粉克-诺透给大家留下的印象,就该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膝盖打战、脸色发青,在胆怯畏惧的作用下焦躁不安地摆弄衣服的翻领。一言以概之,失败主义者。总之,在那次会面中,果丝身上的所有记号都表明,他已经化成一摊蛋奶冻。

但是现如今,我面前的果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家伙仿佛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自信。他脸色红润,眼中闪着喜悦的光,合不拢的嘴边挂着神气活现的微笑。他大手一挥在我背上捶了一拳,我来不及躲闪,感觉像被骡子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