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4/5页)

“阿扎赖亚!够了,别再说那些可笑的话了。立刻给我住嘴。”

“约里克同志!斯鲁利克同志!哈瓦,总理先生,我不得不请求你们别再试图让我保持沉默了,因为,恕我直言,我恐怕是这个国家唯一一个愿意讲出事实真相的人了。我早就保证占用您不超过一两分钟的时间,我不会超过时限的。你们都以为我是什么人?一个骗子?一个诈骗犯?你们知道,他们没有一个比我更理想主义的了。两分钟算什么?不比做一次后空翻的时间更长。言归正传,总理先生,我不得不警告您,也就是说,您上当受骗了。如果您愿意,我很乐意讲讲叙利亚人、纳赛尔、阿拉伯人,还有俄罗斯人。听不听我讲完全随您,然后,当然,您可以自由决定国家应该就此做些什么。”

“这孩子命很苦,”哈瓦抱歉地说道,“他是大屠杀中的幸存者,我们试图接纳他。当然,这并不容易,但是我们也没有放弃。”

“哈瓦,”约里克打断了她,“请你别插手这件事,你不需要解释。没有你帮忙,艾希科尔照样能处理。”

总理疲倦地做了一个手势,但是他没有改变他那迷人、和蔼的笑容。

“没关系,外面的那些白痴可以在车里再多等一会儿。我还没有归他们所有。上加利利也不会马上跑掉。就让年轻的民谣歌手唱完他的歌吧。不过,他必须停止再叫我阁下大人,而且要用一种能让人听懂的语言。不要怕我,年轻人,你可以自由地讲述你的想法。但是,你最好直截了当,不要再旁敲侧击。”

“但是加利利会跑掉的,先生!”阿扎赖亚喊道,“加利利、内盖夫,还有所有其他地方。马上要打仗了。我们会遭到出其不意的攻击,就像原来犹太人被屠杀时那样被人袭击。他们早就已经开始厉兵秣马了。这就是约尼持枪离开这儿的原因。战争会在任何时候爆发的。”

“扎罗,”丽蒙娜说道,“别太激动。”

“你不要管这件事,丽蒙娜。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在和整个世界对抗吗?难道我爱的女人也要站在他们一边吗?我警告过艾希科尔同志战争即将爆发。就算我们赢了这场战争,那也只不过是走向终结的开始。我已说出了不得不说的话。现在我会闭紧嘴巴的。”

“你们知道,”艾希科尔说道,“这孩子也许是对的。在内心深处,我被这件事吓坏了。我不想赢任何一场战争。好!今天我们相互之间都受益匪浅。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年轻人?”

“吉特林。阿扎赖亚·吉特林。我同情我们所有的人。”

“是吗?也许你应该告诉我,我们为什么那么值得你同情?”艾希科尔厚厚的镜片后面闪现着淘气的光芒。

“很简单,先生。你们会需要你们所能得到的所有同情,”阿扎赖亚继续说道,“因为这个国家被无底的仇恨的深渊所包围,还有无底的孤独的深渊。因为没有人能够容忍其他任何人。而这些,如果您问我的话——我是指这些孤寂、背后攻击和仇恨——不仅仅与犹太复国主义大相径庭,而且也不是解救灾难的灵丹妙药。没有人爱任何人了。甚至没有人爱您,先生。他们在背后嘲笑您。他们说您是懦夫、半忠半奸,是一个叛徒、一个蠢货、一个胆小鬼、一个骗子。他们说起您来就像在说纳粹分子。甚至还用反犹太民族的话。一个夏洛克[18]。一个低劣的犹太政客。他们也是这么说我的。请不要打断我,约里克同志!你应该高兴,我没有告诉艾希科尔你说他的话。我也同情你,因为每个人也同样憎恨你。在这个基布兹,有一些人巴不得你早点死掉。格莱诺特基布兹的大部分人,甚至这房里也有一两个人,称你约里克是个怪物。他们甚至说,因为你,约尼才离家出走的。所以你最好让我说下去,因为在整个基布兹,如果还不是在全国的话,我是唯一一个知道同情是什么滋味的人。我告诉你,所有那些仇恨和背后攻击便是黑暗的中心。人们一直在欺骗你,同时也在向你磕头。人们再也不爱别人了,先生,甚至在基布兹也是如此。毫无疑问,约尼离开了。唯一爱你的人是我。丽蒙娜爱我,她也爱约尼。几分钟以前,你们无聊地开玩笑说要敲掉对方的牙,你们说的恰恰是实话。因为你们彼此仇恨对方。约里克嫉妒您,艾希科尔先生,正如您嫉妒本·古里安一样。如果我们犹太人都如此互相仇恨,那么非犹太人或是阿拉伯人恨我们又有什么奇怪的呢?斯鲁利克渴望成为约里克那样的人,约里克愿意为成为艾希科尔而做任何事情。如果艾希科尔能成为本·古里安,他宁愿失去一条右臂。如果哈瓦有勇气往你们茶里下毒的话,她会很乐意把你们全毒死。还有尤迪、埃特纳和你们的儿子阿摩司,他们整天无所事事,只会谈论如何杀死阿拉伯人。这是个蛇窝,而不是一个国家。是一片丛林,而不是一个社区。是死亡,而不是犹太复国主义。当哈瓦称你们是凶手的时候,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因为她知道你们每个人的真实情况。尽管这并不会妨碍她自己成为一个女凶手。如果她能够做到的话,她想立刻把我杀死,就像杀死一只臭虫。而我只是一只臭虫。但不是一个凶手。不,先生,也许你们忘记了丽蒙娜和约尼曾有一个小女儿,叫埃弗莱特。她死了,因为死神在这里肆虐。不过,我会再给他们一个孩子的。丽蒙娜和我还没有忘记爱是什么。正是因为我是那么爱你们,我才会告诉你们很快要打仗了。这早已明明白白地写在墙上了。”

“阿门,”艾希科尔说道,笑容凝结在他枯黄的脸上,“朋友的伤害总是出于忠诚。但是现在,恐怕我要暂时放弃回答问题的权利了。如果你能路过耶路撒冷,年轻人,我们可以谈谈彼此的想法。现在,祝你们健康。如果那个浪子回来了,请务必立即通知我,哪怕是在半夜也行。至于说战争已写在了墙上之类的事,我还从没有注意到。我说,我们应该逐步积蓄力量,顽强不屈,不放弃希望。愿上帝保佑你们。再见。”

总理出去时,心不在焉地在阿扎赖亚的背上拍了两下,而阿扎赖亚也最终从门口走开,给他让了路。有两个英俊、脸部刮得光洁的年轻保镖护送他出去。他们理着美式平头,头发淡黄,系着宽松而保守的领带。他们的领带很显然是用同一块布料制成的。他们的耳塞线隐藏在外套的衣领后面。他们打开车门,随即又关上。车马上开走了。

“跟我来,阿扎赖亚,”斯鲁利克说道,“我想立刻和你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