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过去·现在·未来

同心环化开,解体,飞快旋转。杜景带着周洛阳,四处躲避撞上来的自转巨环。

“当心!”周洛阳喊道。

“格式化进度,20%。”周远的声音响起。

两人的灵魂已避无可避,撞上了又一道巨环,被拖进了不久后的未来,夜晚霓虹闪烁,但只是一瞬间,杜景便已找到逃离的方法,将周洛阳拖了出来。

他们在一道又一道横飞的巨大时间环中逆流而上,不断接近,公元五世纪的年轮呼啸扫过,杜景化作流星,抱着周洛阳从天顶坠向中世纪欧洲的大地,教堂的尖顶一掠而过,北欧的天空跳跃着一千五百年前的绚烂极光。

一声震响,两人再次穿出无涯的时空之河,周洛阳反手握住杜景手腕。

“格式化进度,30%。”

时间的巨轮迎面扫来,周洛阳飞过沙罗双树树顶,穿出,越是靠近内围,解体后的天球旋转速度便越慢,时间的跨度也随之越长,每跨过一道年轮,上万年乃至近亿年的光阴转瞬而过。

“恐……恐龙!”周洛阳大喊道。

奇异的嘶吼声下,杜景抓住了周洛阳的手,化作一道光,轰然从恐龙聚集的白垩纪里冲了出去,再一眨眼,群峰耸立,火山喷发,绿色的茂密植被直达天际,大海如一锅沸腾的汤。

“寒武纪。”杜景的声音道。

他们在年轮的圈环中穿梭,上亿年的时光成为了一个个凝缩的瞬间,雷鸣电闪,一望无际,天色昏暗,地球上只有大片的海洋。

“生命快要出现了。”一个男性的声音忽然在杜景与周洛阳耳畔响起,那不是周远,更不是杜景。

“你听见了么?”周洛阳蓦然道。

杜景说:“是谁?”

他们穿梭在横飞的闪电之中。

“氨基酸开始形成……”另一个男性的声音道。

再一眨眼间,地球化作了巨大的火炉,他们在时光巨轮中飞行了足足数十亿年,缓慢旋转的天球尚未掠过。

“格式化进度:60%……”

一枚天体被旋转的熔岩地球抛了出来,形成瑰丽而壮观的景象,继而太阳收缩,再膨胀,喷发,形成横扫一切的强大太阳风。

“70%……”

“杜景——!”周洛阳大声道。

“80%……”

来自宇宙的强大粒子开始干扰两人的意识波,导致周洛阳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能量正在不断地被削弱,杜景刹那一抱,两人的意识波在此刻融合于一处,光芒闪烁,穿过太阳风。

但下一刻,世界倏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物质开始瓦解,化作无数粒子,朝着某个点飞去。

宇宙的原点即将到来,时间开启之处,万物因果轮转射线上,那最初的端点。

“90%……”

一声巨响,杜景一手抱着周洛阳,另一手伸出,两人飞向原点上悬空的齿轮,斯瓦坦洛夫斯基与素普的灵魂正被连接在时间齿轮上。

就在那宇宙大爆发的时空奇点上,杜景修长的手指碰到了时间齿轮。

“格式化中止。”

杜景有力的声音响起。

“执行。”周远的声音道。

“驱逐接入方,”杜景说,“切断联系。”

又一声巨响,斯瓦坦洛夫斯基与素普在那即将成功的最后一刻,被时间齿轮产生的强大斥力爆发,横摧出去。

旋转的天球完全静止,继而朝着同一方向一收,所有错落的同心环再次收回他们脚底,形成先前的巨大平台。

斯瓦坦洛夫斯基狼狈不堪,挣扎着起来。杜景与周洛阳牵着手,站在时间齿轮之前。

斯瓦坦洛夫斯基说:“你们也回不去了,大家都死了。”

“没有上帝,也没有天堂。”斯瓦坦洛夫斯基忽然苦笑道,“人死后,原来只有这样的一个世界。”

“那可不一定。”周洛阳说,“你看这些灵魂都去了哪儿?不过我想,你也许是上不了天堂了。”

“那是我家族的遗物。”斯瓦坦洛夫斯基说,“来做个交易吧,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才愿意还给我?”

周洛阳答道:“你还不明白吗?俄罗斯人,你看这没有尽头的时间,一千年,一万年,甚至几十亿年的光阴,都只是年轮上的一小段。你的家族,只是无垠时间之海中的一条线段而已。”

斯瓦坦洛夫斯基的灵魂光芒闪烁,缓慢后退。而此刻,素普正在背后不断缓慢地接近杜景与周洛阳,并眼望斯瓦坦洛夫斯基,仿佛仍在妄想,于灵魂状态下把时间齿轮抢到手中。

杜景忽然道:“光粒逆流转轮,命令,释放该意识波。”

“监视者命令执行。”周远的声音响起。

霎时间,素普大喊一声,却无法控制地化作光尘飞卷,升上天空!

周洛阳回头一看,看见素普消失前的最后一刻,那心有不甘的眼神。

斯瓦坦洛夫斯基马上举起双手,示意杜景不要乱来。

“让我回去,”斯瓦坦洛夫斯基说,“我保证不会再来找你们了,我恳求你,Vincent。”

杜景看着斯瓦坦洛夫斯基,片刻后,他把手按在时间齿轮上,把它摘了下来。

周洛阳:“!!!”

周洛阳试过拿它,却根本拿不动,杜景居然可以!他是监视者的缘故么?

接着,杜景把它放在了周洛阳的手里,让他的灵魂之手合上,握着。

他又朝斯瓦坦洛夫斯基走去,斯瓦坦洛夫斯基不住后退,从奥陶纪退往新生纪,从古典到文艺复兴,再到现代。

而周洛阳依旧站在原点上,远远看着他们。

“我恳求你,Vincent……我恳求你,不要让我去一个未知的地方,没有神,甚至没有恶魔……”

斯瓦坦洛夫斯基的声音里,带着恐惧与颤抖,而杜景依旧没有说话。

斯瓦坦洛夫斯基说:“你有精神病,是不是?Vincent,你应该明白我的选择、我的痛苦。”

“你也有吗?”周洛阳嘲讽道,“可我怎么觉得看上去不像?”

斯瓦坦洛夫斯基也许自知必死,语气变得和缓起来。

“你想回到什么时候?”杜景说,“看看你的脚下,都过去了。”

人类社会的年轮闪烁着走马灯般的光芒,杜景只是做了一个动作,无数景象便漂浮而起,苏联的十月革命,冷战,最终解体。

斯瓦坦洛夫斯基忽然迷恋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自嘲道:“我记得你是双相情感障碍,躁郁?是不是?”

杜景没有回答。

斯瓦坦洛夫斯基又说:“你是否觉得,我们口中,曾经的那个国家,伟大的苏维埃联合共同体,就像一个双相情感障碍的病人?时而狂躁,时而抑郁,时而冷漠,时而疯狂……它就像我们所有的爱人,看似不可理喻,却只有爱人,才能真正地理解它。”

“不,”斯瓦坦洛夫斯基喃喃道,“我们甚至无法理解它,只是无条件地接受这一切。哪怕明知它有一天将走上自毁的道路,也不死心地为了挽救一天它的生命,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就像你之于你的爱情,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