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过去(第2/4页)

“他马上会采取另一个动作了。”杜景说,“如果可以,他会把时间定位到更早以前。”

周洛阳一瞬间想起了许多事,但他没有打断杜景。

“这个时间节点,一定在我拿到凡赛堤之眼的更早以前……”杜景低声而快速地说,“甚至早于你得到,只有这样,俄罗斯人才不至于因时间回溯,而让咱们重夺主控权。”

“对!”周洛阳顿时如梦初醒。

“你必须去回忆,”杜景说,“想清楚,这块表曾经归属于谁,你爷爷?在他家里的什么地方……”

周洛阳道:“在我爷爷手上,我可以确认。但至于在家里的什么地方,我……这得让我去找找……”

“不不!”杜景说,“现在不重要,你只要回忆,不用马上想起来,我们万一因为时间回溯而分开了……”

周洛阳看着杜景,杜景停下车,拉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等我,”杜景说,“我一定会来找你,无论回到什么时候,如果我们互相联系不上,就去长安钟表古董店的仓库。”

“万一在咱们出生之前呢?”周洛阳问。

“长大以后,我也会来。”杜景把周洛阳抱在了怀里。

车被停在路边,这一刻他们什么也没法做,只能等待斯瓦坦洛夫斯基对时间的操控。周洛阳瞬间有种预感,杜景说得对,他们马上就要分开了——下一刻就要失散在时间的迷宫里,而他们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安静地等待那必将到来的结果。

斯瓦坦洛夫斯基将选择一个恰当的时间点,回退到某一天,来到中国,从周洛阳祖父的手上取回凡赛堤之眼,并从那天开始真正地拥有它,去开启他新的人生。

“我要去给你买个创可贴。”周洛阳摸了摸杜景的侧脸,血止住了,但他想把伤口贴起来。

“不用了,”杜景说,“很快我们就会在时间里分开。”

“不,”周洛阳答道,“至少现在,我们什么都别再想了。”

周洛阳牵着他的手下车,到了路边的便利店,买了热牛奶,杜景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

周洛阳去结账,深夜的店员对他们没有表示出丝毫意外。

但就在店员收钱时,杜景与周洛阳同时抬头,望向便利店里的时钟。

那是一种极其奇异的感觉,分针消失了,不,不是消失,而是转动得太快,化作一道虚影。时针则飞快地旋转,万物静默,时间开始回退。

“我爱你。”周洛阳朝杜景说。

“我爱你。”杜景答道,“等我。”

周洛阳转身走向杜景,杜景朝他扑来,两人想在这最后一刻抱住彼此,但就在各自的手指尚未触碰的那一瞬间,时间回退,一瞬间天地万物全部消失。

巨大的、无形的手将他们挡开,扔进了充满回旋的、扑朔迷离的浩大时间迷宫里。

那是一种极度奇异的体验,与每一次周洛阳回溯二十四小时的经历完全不同,他感受到时间正在飞快地流逝,犹如呼啸的狂风,穿过他的身体。诸多迷离的、混乱的记忆接连在他的脑海中闪起,碎片纷繁重叠于一处,再轰然巨响。

时间的巨浪击穿了他的意识,四周发出刺眼的光亮,周洛阳半晌说不出话来。

清晨八点,他站在曾经的大学寝室里,两张床上空空如也,东西早已搬走。

周洛阳马上转身,开始寻找手机,手机正放在书桌上充电。

“硕士研究生毕业。”周洛阳喃喃道,“五月十三日。”

杜景回国的一年多前。

“为什么选择这天?”周洛阳自言自语道。

他走出寝室,敲开了对面寝室的门,看见了对门的学长,与一年半以前一模一样。

“哟,洛阳,要走啦?”学长拿着毛巾,说,“晚上吃个饭么?”

“不……不了。”周洛阳心神不宁,说,“空了再吃吧,我还要回来的,打个招呼。”

“什么时候的车?”学长问,“工作找好了吗?”

“先去宛市吧。”周洛阳想起那一天,自己打算毕业以后,先回家一段时间,再去看看爷爷,但三天后,父亲就在羽田机场出了车祸。家人瞒着已有认知障碍的祖父,没有告诉他父亲的死讯,但爷爷还是知道了。

不久后,周家办了第二场葬礼,从此周洛阳失去了近乎全部,开始陪伴乐遥。

“你手机在响。”学长提醒道。

周洛阳告罪,转身进寝室,上面是个陌生来电。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接了电话,那边一阵沉默。

“喂?”周洛阳紧张地说,“是谁?”

还是没有人说话,周洛阳低声道:“说话,你是谁?打错了吗?”

他不住回忆,曾经的五月十三日,自己似乎也接到了这个陌生的来电,但当时电话里也一样,没有人说话。

不,等等,当时没有人给我打过电话。

可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周洛阳有点混乱,实在太奇怪了。

“是你吗?”周洛阳又问。

一年多前,唯一知道他电话的一方,只有杜景,毕业后他就换号了。

周洛阳低声说:“我在约好的地方等你,杜景。”

杜景挂了电话,周洛阳拿着手机,站在寝室里,不久后,背上运动挎包,离校。

他坐上最近一班高铁回到了徽州,同时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

“快接电话……”周洛阳自言自语道,“接电话啊!”

父亲的电话怎么打也打不通,周洛阳又给乐遥打,乐遥那边也没有接。

“乐遥,”周洛阳说,“你也回来了吗?你在吗?接到语音留言以后尽快回复我,你们在什么地方?”

周洛阳挂了电话,望向落地窗外,已经天黑了。

他又给祖父打电话,那边倒是接了,是他的姑姑。

“爷爷还好吗?”周洛阳问了几句祖父的情况,对方简短地回答了,显然姑母最近几天也没有去看爷爷,只将老人家扔给陪护。

她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周洛阳本有许多话想问,却什么也没法说,突然打电话回家问一块表,徒令人起疑。

凌晨他买了当天下午回宛市的机票,夜十点,降落在宛市机场。

开机后,周洛阳再尝试着打父亲的电话,这次接通了。

“喂,洛阳?”

父亲的声音来得猝不及防,瞬间让周洛阳有些不知所措。

那声音在许多年中,已化作了久远的记忆。还记得最后一次与父亲通电话时,周洛阳的心情非常糟糕,缘因他没有前来参加儿子的研究生毕业典礼。

但周洛阳向来不太会表达激烈的情绪,心里有气却没有发泄,只和和气气地说了几句,并冷漠地挂掉了电话,这是他能表达的最大限度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