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横醋起

梁衡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蛰了一下,有些痒又有些痛。

他的手动了动,想要触碰一下那多少年只能在虚空中想象的那个身影,但最后却也只是捏了拳,微微抬起又放下。

他看着她,低声道,“觅觅,你一向聪颖,当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未有娶妻的缘故。我一向都不是求全,非最好就不可活的性子,只有在这一件事情上却不肯将就。”

你爱上一个人,看到了这世上最澄澈的眼睛,感受到了最深刻的心动,又如何还能再将就?

这些年来,他并不是刻意守着,也并非刻意等着......只是他再没有遇到过那样一个人,让他怦然心动,让他想要与之共度一生,会和她说上几句话心中便犹如满院的梨花瞬间绽放。

再没有。

梁衡说话之时一直在看着阮觅。

他看到她听到他的话眼中先是茫然,一些迷惘,然后是一点一点沉静下来,就那样静静听着他的诉说。

像是听着亲近的朋友的诉说,温柔沉静,甚至带着些许不易觉察的悲悯,但其中却并无丝毫欣喜,羞涩和......心动之色。

他的心又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

那一刻他再次看清了,她不爱他。

他知道,纵使是他看着她长大,纵使两人曾有过那么多美好的过往,性情多么相投,兴趣爱好有多么相近,但他却不是那个会让她心跳加速,也不是那个会让她觉得世界更加明亮和美好,会为之倾心相付的那个人。

他的心里有一点点苦涩慢慢泛了开来。

不过他很快就将那抹苦涩压了下去。

这并没有什么。

她经历了那些,让她再轻易心动,本来就不太合理。

至少她不排斥他,甚至称得上信任他。

这就够了。

这世界上从来都不是只有一种模式的感情。

他温柔道,“觅觅,你不必觉得有压力,已经这么多年,我都已经习惯了......其实这些本来也和你无关。我只是想告诉你,只要你愿意,我们便可以先定下亲事。亲事定下之后,他人便再不能勉强你任何事,就算是西宁侯,也不能。”

阮觅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说,他送了梁家船行给朝廷,自然不会是平白送的,或许朝廷还会有求于他。

若是自己和他定亲,就是西宁侯也再逼迫不了自己。

*****

阮觅住在偏远的山庄,又素来与达官显贵无甚来往,对京中之事不甚清楚。

但顾云暄对京城这番因着自己的婚事而引起的暗涌却是一清二楚。

甚至这些传言是从哪家口里先传出的他都一清二楚。

无非是为了诋毁阿觅,想要嫁女给他却又不甘心他家里还有一个原配嫡妻的温家,和不乐见这桩婚事的岑家。

而后面那些说未曾和离的,却是他自己放出的。

这个时候,他只需要带着阿觅一起上一次源山寺,见一见元陵大师,也就能坐实了她是为了给他和西北军祈福才和离的“事实”,洗清外面的那些诋毁之辞。

他算着时间,也是时候该去见一见阿觅了。

现如今的风起云涌还只是刚刚开始。

顾云暄想着后面的事,他想,这一次他还是要和阿觅好好谈谈,将她尽快接回自己身边为好。

不然,等自己身份的事出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打他们母子的主意。

他想到这里心头就是一凛。

若说一开始他还想着不管阿觅怎么闹,暂时还都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他可以慢慢挽回她的心,或者等自己身份公开了,再接她回来,她也应该更能理解些。

可自皇帝打算赐婚,外面恶意的流言传出开始,他便觉得此事还是不宜再拖,无论是哄她也好,逼着她也罢,还是定要让她先回来才行。

只是她本就已对自己起了隔阂,原先捕风捉影听了些闲言碎语就已经那么大的反应,若是皇帝想要给他赐婚温家女的事再传到她耳中,她岂不是对自己更误会,更冷了心......

顾云暄正烦躁着该如何去见阮觅,又该如何劝她回来之时,墨五送来了梁衡的资料和消息。

早在顾云暄同意和阮觅和离之时顾云暄就让墨五在阮家安排了人。

所以在梁衡入京,阮二婶安排着让梁衡跟阮觅相亲之时,墨五就已经让人搜集梁衡的资料。

是以顾云暄上次一要,墨五很快就送过来了十分齐整的资料。

这几天顾云暄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还得防备着皇帝突然赐婚,也就把梁衡暂时抛在了脑后......他一直跟自己说,阿觅就是在生他的气,和梁衡那人是不会有什么的。

可是等他翻了翻梁衡的资料,脸色却是慢慢沉了下来。

梁衡是福州海运世家梁家的嫡长子他早就知道。

但是,常年待在海外?

这才从海外待了两年归来?

还有,梁家有不少嫡系旁系子孙都世居海外之地?

那若是他对阮觅起了什么歹心,骗了她去海外怎么办?

顾云暄的脸色是越看越难看。

好死不死的,外面又有人进来禀告这几天源溪山庄的动静。

那樵夫打扮的暗探禀道:“夫人这几日一直都在庄子上,只每日会送小公子去纪家老夫人的庄子上,由武师傅陪着在纪家庄子上骑马习武,夫人会陪纪老夫人说上半个时辰的话再回庄子,之后一整日都是在书房读书习字。”

又道,“不过昨日梁大公子上了山庄拜访夫人,送了夫人不少的书籍,要由两人抬着去了夫人的书房。之后梁大公子就留在了山庄作客,巳时去,未时末才离开......”

暗探的话音未落,就听得“咔”得一声。

暗探的声音顿时卡住,低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顾云暄气得面色铁青。

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出去”。

待暗探离去,顾云暄“啪”的一下就把那资料直接掷到了墨五的脑袋上,然后转身就直接出门了。

墨五待顾云暄离开才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镇纸,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碎纹,然后“哗啦”一声突然崩了个粉碎,只觉得脑袋也跟着一阵生疼。

他觉得自己不是京城的暗卫营统领吗?要栽在这事上也未免太冤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