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胜于夫妻

“龙啊……”

“闭嘴。”

“龙龙……”

“是谁说要睡午觉?”

小楼外有一片林子,渔民们爱在那里乘凉。祁临跟王叔要来两个吊床,上午就在树上固定好了,等着吃完午饭,去吊床里一边吹海风一边困觉。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来一碗糖水,再随便去哪里溜达一圈,等太阳落山,就到了烤海鲜的时间。

身为市重点的学生,这种生活以前他想都没想过。

岳城一中的理科生,午休也就趴在桌上睡十分钟,怎么敢在吊床上一睡一下午?

祁临没睡着,看着从树叶间漏下来的阳光,唉声叹气。

十天神仙一般的日子,怎么觉得还没开始,就即将结束了呢?

“我不想回去。”祁临忧伤地说:“一想到明天就要划起我的小船,荡起我的双桨,和亲爱的王叔王婶说再见,我的心就万分沉痛,沉痛得彻夜难眠。”

叶拙寒在旁边的吊床上看他,“现在是中午,不是夜晚。”

祁临:“……”

叶拙寒又道:“你昨晚睡得很香,还踢了被子。”

祁临笑着“草”了声,“小龙哥,你这样一点不可爱。”

叶拙寒挑眉,撑起半边身子。

“你应该顺着我说,和我一起忧伤。”祁临道:“而不是诚实地揭穿我。”

叶拙寒想了想,“哦。”

不远处,一群小孩正在欢呼着赶浪,祁临看着他们,“我多希望我还是个小孩。”

叶拙寒说:“嗯,你就是。”

祁临在吊床上直晃,差点栽下来,“不是了!谁家小孩马上念高二?”

叶拙寒淡淡的,“你刚才说我应该顺着你。”

祁临先是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龙啊,不带你这样抬杠的。”

叶拙寒斜他一眼。

祁临说:“在幽默这件事上,你真的不会举一反三。”

叶拙寒干脆闭嘴。

祁临晃了半天吊床,跳下来,“哥哥,你会用高压锅吗?”

叶拙寒正在闭目养神,睁眼就瞧见祁临近在咫尺的脸。

这段时间,他已经摸出门道来了,这家伙叫他“小龙哥”、“哥哥”时,就是有事想求他做,其余时候则是拖长了音调的“龙啊”。

“你想干什么?”叶拙寒不会用高压锅,但暂时不想承认。

“我打算买些山货海鲜回去,再让王叔杀几只鸡。”祁临计划得周全,“一半孝敬我妈,省得她念叨我,一半放在你家,咱们一起压竹荪山药鸡吃。”

叶拙寒从来没碰过高压锅,但竟然觉得可以试一试。

晚上,吃完在星絮滩的最后一顿烤海鲜后,祁临蹲在鸡圈边看王叔杀鸡,“如果能带活鸡回去就好了。”

王叔笑,“你这孩子,这么喜欢这儿,明年暑假再来不就是了。”

祁临叹气,“我也想来啊,但明年肯定不行。高三前的暑假,只有在学校补课的份儿。”

王叔说:“那就后年高考完了来,住上两个月再去念大学。”

祁临乐了,“好好好,我把我同学全都带来!”

叶拙寒正在一旁给买下的竹荪打包,闻言手指一顿,眼中落下些微阴影。

祁临想带同学来,他当然没立场阻止。

但他不乐意。

“小龙哥!”祁临拿着杀好的鸡去冷冻,“后年我们又来吧。”

叶拙寒:“嗯。”

“人多我们可以把小楼包下来。”祁临美滋滋地计划。

叶拙寒抬眼,片刻道:“那我不来了。”

祁临眼睛睁大,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这计划不周全。

星絮滩是他和叶拙寒发现的宝地,前几天他还在心里想,不告诉别人自己是和叶拙寒一起出来旅行,要把叶拙寒藏起来。刚才因为王叔这么一说,才一时兴起,说要把全班叫来。

难怪叶拙寒不高兴。

但叶拙寒因为这丁点儿小事沉下脸,他却莫名有些开心。

叶拙寒侧过脸,“你看我?”

“我不带同学来。”祁临往前跑了好几步,然后退着走,“我只和你来。”

此时星辰已经升起,夏天的银河分外壮观,横贯天际。

叶拙寒忽然领悟到来星絮滩的第一天夜里,祁临跟他说的婚纱——

此时银河刚好就在祁临头上,往后铺展万里,像极了新娘璀璨的头纱。

不经意间,叶拙寒弯起唇角。

祁临最喜欢看叶拙寒笑,一见把人逗乐了,立马得意起来,结果往后退的步子迈大了,一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子,登时摔了下去。

叶拙寒想拉,却根本来不及。

祁临虽然没摔痛,但拎着的口袋全掉了。

“草!”他说:“我的鸡都掉了!”

叶拙寒:“……”

最后一个晚上,祁临嘴上说彻夜难眠,其实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倒是叶拙寒辗转反侧,半夜轻手轻脚下到院子里,看着夏季的星空,画下一幅抽象的草图。

大概没有人能看出,那是一片星星组成的头纱。

“汪!”老是在院子里巡逻的土狗走过来,蹭了蹭叶拙寒的腿。

叶拙寒收起本子,揉了揉它的头。

回岳城的路上,祁临长吁短叹。

QQ群里,兄弟们有的补课,有的被关在家里做作业。而他,即将加入他们,成为苦逼准高二联盟的一员。

“这十天,我一张画没有画,一道题没有写。我觉得我已经废了,现在如果马上给我一张数学卷,我说不定只能考80分。”

“蒋越居然去首都参加绘画夏令营去了,我的小兄弟要在画技上吊打我了。”

“我的作业还没做,下周美术班开始上课,感觉没时间写作业了。怕,就是很怕。这学期期末年级排名三十三,高二开学就被打回三百名怎么办?级帅的脸要肿了。”

叶拙寒面无表情地听着,眼中却有笑意。

他向来喜静,如果有人在他耳边念叨,他会马上走开,不能走开也会戴上耳机。

但祁临的絮絮叨叨却不让他厌烦。

在祁临又一次叹息后,叶拙寒说:“那回去后就抓紧时间做题。”

祁临摇头,“单是做题也不行,我做题,别人不做题吗?我后悔了,期末不该考那么好。”

这话祁临也就是随便说说,并非真的抱怨,更不是暗示什么。

但叶拙寒却说:“我给你补。”

祁临愣住,“啊?”

“你不是说单做题不行吗?”叶拙寒看着祁临眼中的诧异,不知道自己这提议是不是不妥。

他没有揣摩过别人的心理,更没有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听见祁临担心成绩,所以给出了他认为可行的建议,但祁临好像很惊讶。

不该这么说吗?

“我……”祁临想说我刚才只是说着玩,但话到嘴边却直接咽了下去。

因为他那天生的优越情商告诉他,叶拙寒是认真向他建议,他若是硬要说刚才只是开玩笑,会让叶拙寒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