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终是到了中秋这一日。

莫说是饮溪,就连宫人们面上都染着喜气。今日上头放了话,戌时一过,若有宫人是家在京城的,便可归家一日。

仔姜家中便在京郊的庄子上,自她入宫起已有三年不曾出过宫门见过父母与兄弟姐妹了,平日里只能拜托采办的宫女稍些银两体己回家。

是以知道今日能回家,连与饮溪说话都多了几分精神,满脸的喜气洋洋。

饮溪也替她高兴,白日里便跟着旁的宫女学,编了几个讨彩的结。传闻神仙的东西有祥瑞之气,若赠予凡人,可以为凡人带来好运与福气。因此编了这些结,每一个都捂在胸口默默的祈福,赠予了今日太清殿中可以出宫的所有宫人。

她虽说是第一次学,不过手还算巧,挑的颜色也讨喜,编出来的模样可爱灵巧,后来便是不出宫的宫人,也排着队支支吾吾羞着脸凑上来讨。饮溪在天上不曾受过这般热烈的追捧,一时有些飘飘然,很是大方,一挥手全应下来,整日都乖乖坐在宫里编结。

因编的过于聚精会神,连封戎回来都顾不上分给他一个眼神。

编完了又拿起来对着窗外看,直觉十分顺眼,又兴冲冲的为帝君灵鹫吟霜流萤长夜等也编了一份。

天色一暗,宫中各处燃起了明灯,大臣们也携着家眷入了宫。

今次算是饮溪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亮相,仔姜存了小心思,几个宫女一合计,誓要将她打扮的艳压群芳。她在宫中多年,知晓后宫女子的出身有多么重要,况心中已默认了饮溪将来要做皇后,也知晓她身后并没有了不得的娘家。

皇帝年轻有为,俊逸非常博览群书,身姿气度皆非旁人可比,便是满天下也寻不出第二个这般卓然超凡的男子。哪个女子不对未来的夫婿抱有幻想?京中贵女又有哪一个不觊觎后位,奢望着与这样的男子并肩?

今日饮溪与她们一道用席,断不能输了气势。便要她们看看,未来的皇后绝非她们这等俗色可比。要她们自渐形秽,自己断了念想。

……

时辰一到,皇帝便派了专人来接。今日他忙,招待诸位大臣,不得闲来看她一眼。不过捎了一句话,要她不必拘泥于旁人所持礼法,只管吃饱了便是。

这一次为了让饮溪选个玩的来的伴儿,女眷也是分席而坐。命妇们在专设的大殿里,小姐们则在尘汐湖的回廊之上。中秋美景之下,一面赏月,一面赏夜里的湖光之色。

饮溪到时,贵女们已落了座,因互相熟识,老远便能听到湖心之上少女们娇俏清脆的嬉乐之声。乐伶掩纱奏着清灵的乐曲,歌舞升平之下,一片祥和热闹的气氛。

她激动的搓搓手,略有些紧张的问仔姜:“她们会喜欢我吗?”

仔姜心中知晓不会,可还是柔着声音与她道:“姑娘这般美,心地善良又可爱,大家都会喜欢你的。”

饮溪从不怀疑仔姜说的话,这么一听,脚下步子便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到了游廊入口,领路的大太监朗声通传。廊内大大小小几十位宫女,齐齐对着饮溪欠身,恭敬问安。

诸位贵女霎时便安静下来,齐刷刷的目光往这里瞧,眸光各异。

饮溪提了提气,瞧着这一回廊各有春色的小姑娘,登时又不那么紧张了。

上首只留了一个空位,她极为自然的走到那个位置坐下,便听到席间一阵哗然。

饮溪眨巴眨巴眼,不明所以。

仔姜瞧着众人表情,挺了挺胸膛,面色淡然,为她撑架势。

众女来时便见上首的位置空着,原以为是什么旁支的郡主之流,谁知那人却是在宫人的随从下进来的,还是个不曾见过的生面孔。

而这生面孔生的分外美,见了她的脸,一时连呼吸都忘了。

只见那女子着一袭粉蓝宫装,粉腮红润月眉星目,盈着清冷月色踏步而来,仙姿玉色,皎洁明媚,竟连天上一轮明月都霎时失了光彩。她手执一只粉蓝团扇,行步间潋滟风流,步履轻盈,踏月而行,仿佛从仙宫中踩着祥云下凡的神女。

“京中何时多了这么一位女子?若生的这般美,为何从不曾听人提起?莫非是从南直隶来的?”

“姐姐可知她是何人,为何坐在了那个位置?”

“这身衣裳是什么布料制成?风一吹,好似要飘起来似的,果真似个仙女!”

……

私语声不断,众人想看她,又不好看的太过直接,团扇掩面,半藏着面容。

饮溪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场面,她先注意到席面上早已摆上了各色糕点菜肴,还有各种口味的月饼。看的心痒痒,很想吃,探了探手,见众人都未动,又缩了回来。

管事太监临行前听过皇帝亲自吩咐,一看饮溪表情便意会了,朗声唱道开宴。

这么一嗓子,席间众人才纷纷回过神来。

饮溪下首的几位女子瞧着较为年长,约莫十七八的模样,均长得人塞花红,艳若桃李。

左手旁的女子第一个开口,笑着问饮溪:“我一见姑娘便心生亲切,虽之前从未见过,却很是欢喜。不知姑娘是否也是回京不久?我父亲乃两江提督,姑娘可随着她们一并唤我灵沛。”

对面的女子当即娇笑:“灵沛姐姐惯会说好话,见了我们哪一个都是心生亲切,妹妹我还自己独一无二,如今听姐姐这般说,妹妹可要吃醋了!”

那叫灵沛的女子轻啐她一声,笑骂:“偏你是个没良心的,若是心生不满,便将我送你的宝玉还回来!我自北疆而得,仅此一块便给了你,你倒是惯不知足!”

那女子嬉笑两声,又转向饮溪:“还不知姑娘芳名,我叫茹蕙。”

饮溪摸了摸鼻子:“你们叫我饮溪便好,我确然是入京不久。”

茹蕙又问:“不知姑娘父亲在何处供职?可是与灵沛姐姐一样,才从江南回来?”

饮溪揣着小手手,略有腼腆如实作答:“我没有父亲。”想了想,又道:“我从一座山中而来。”她确实是一觉醒来便从山里来了皇宫没错,这样也不算撒谎吧?

经过这么几次,她也不执着的要凡人相信她是神仙了,况且此处这么多人,解释起来颇为麻烦。

谁知此话一出,面前几人面色都奇怪起来。

许是瞧着气氛不对,灵沛又出来打圆场:“这般热闹的宴席不多见,既然是中秋佳节,那便做些应景之事,不如我们击鼓对诗如何?”她笑着道:“不必现作,只不过接到花的人要立时吟出一句与中秋有关的诗,若吟不上来,便罚她为姐妹们作舞取乐!”

此举赢得了在座各位贵女的支持,氛围很快又闹腾起来。

饮溪从未玩过击鼓传花,兴致勃勃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