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徐星这脑子,托高裴的福气,恐怕就算没有外伤,也是不能完全好了。

上一世也是一酒瓶子哐当砸在脑袋上,但当时徐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那一头砸下来,当场血飙了满地,伤口不但深,还有一块碎的酒瓶子渣卡在脑壳里,拿不出来,据当时会诊的医生说,想拿也不是不能拿,但要掀掉一块脑颅骨,他们不建议在县城医院做,可以转院去省城或者更大的城市的三甲医院。

徐星当时光找医生就足足奔波了两个月,好不容易找到个有这方面经验的国外医生,跑过去一看,却是晚了,用那位国外医生蹩脚的中文来解释,就是身体对不属于他的东西产生排异反应,身体排不出那块玻璃碎渣,可为了保护自己,细胞便将其包裹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很小的血块,而不巧的是,血块不知怎么长得,最后竟然与脑部血管连接在了一起,想要去除,难度很大。

当时无论是哪个医院都劝徐星和徐父徐母不要再动那个血块,因为开刀风险大,外加如今肌理组织包裹住了玻璃渣,完全不影响脑部和身体,相比起来保守治疗是更为明知的选择。

当时徐父徐母犹豫不决,一方面也清楚手术的风险,知道应该听从医生的建议,可另外一方面,儿子脑子里留个玻璃渣,就像身上揣个定时炸弹一样,谁又清楚哪天会炸。

最后是徐星自己拍了板,就这样了,不折腾了,回了县城又养了一段时间,等回学校就和没事人一样该上学上学,该考试考试,最后也如期参加了高考。

就和医生预料的一样,那玻璃渣留在脑子里,完全不影响生活,大概也没怎么影响到智商,徐星结束了高考,又去上了大学,四年内平平安安,最后顺利毕业,定时炸弹似乎成了丢进水里的哑雷。

但掩埋的危机迟早会爆发,炸弹毕竟也是杀伤性武器,某一年,徐星脑子里那个血块在沉寂安分这么久之后,终于开始活动筋骨,不老实了起来。

徐星每年都体检,可那年片子拍出来,徐星脑子里那血块竟然开始变大,大约是有些压迫神经,没多久开始头疼,虽然只是很偶然的会疼几个小时,但还是很要人命。

看病、吃药、会诊、考虑手术,两年时间里,徐星看过最好的外科医生,国内国外都有,至于最后有没有做手术……

徐星现在完全没印象了。

这就是上一世高裴那一酒瓶给他造成的麻烦和后果。

他的记忆在手术前半年就开始渐退,记忆力很差,同时开始零零散散的忘记曾经记得的一些事和一些人,连有些生活习惯在会在某天突然消失。

徐星重生来这一世的时候只记得自己吃了药,可他基本没印象自己到底吃了什么,当初的病情的确有些严重,要不然也不至于重生回来还对上一世毫无印象,只剩下上上世没重生时候的记忆。

徐星如今躺在病床上,晃晃腿,就挺想把高裴拎到眼前抽两顿。

这畜生害的他脑子受伤记忆减退,连自己这是第二次重生都给忘了,其他也就算了,没大影响,可竟然害的他差点连自己早就被陈厉掰弯了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啧,你个小畜生,知道你陈厉爸爸上一世追老子追得多辛苦多勤恳多情深吗?老子要是一块地,你陈厉爸爸就是这世界上最勤劳的耕地的牛!

徐星一想到上一世的“耕地牛”,躺在床上忍不住又想鞠一把眼泪,要命,虽然记得他有过一次重生,现在已经是第二次重生了,可记忆还是断断续续的,尤其是他上一世26岁之后的那几年,基本没什么印象,即想不起来那时候的陈厉是什么样,也没印象自己最后到底有没有手术,手术成功了没有。

特么,总不能重生第二次是因为上一世直接死在了手术台吧?

那上一世的我家总裁牛不是要伤心死了?

停停停,到底为止,快别这么想下去了。

徐星没继续深想,只庆幸自己终于记起了重要的第二世,又庆幸自己当时面对高裴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儿,这次伤的总算不重,没再留个什么硅基纪念品在脑壳里。

但徐星心里还是不痛快,他老妈上一世在同一个景点的同一棵树下面都不会拍同一个姿势的同一张照片,他重生了两次,竟然特么前后在同一天被同一个人哐当了脑袋,也太叫人不爽了。

徐星一不爽,晃腿的频率不免有加快了一些,嘴里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嗤。

他一时又沉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忘了旁边两站一坐立了三个人。

陈厉昨天晚上被苏河叫了家里的司机连夜送过来的,苏小爷本来不知道什么事儿,只看到陈厉的脸色寒霜一样冷,等弄清原来电话那头是高裴,当即就跟了过来。

他昨晚实在太困,路上就睡着了,陈厉来医院,他被家里的司机拉到了一家酒店,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早上他把司机打发走了,自己过来,刚巧遇到了拎着水果篮和汤羹过来的宋飞。

苏河还不知宋飞昨天晚上也和徐星一道,电梯上楼的时候还和宋飞叹息地说:“这就是我昨晚不在,我要在,高裴那孙子也不能这么干。”

宋公公默默在心里捂着鼻子哇一声哭了出来,实在没脸告诉身边的苏小爷自己昨天干了什么,要是说了,苏小爷搞不好要把萝卜干罐子盖在他脑袋上。

宋公公只能紧紧包裹住自己瑟瑟发抖的歉疚的心,脑袋埋成了一只鸵鸟,在前头带路。

苏河又问宋飞:“伤的不重吧?我早上打电话给陈厉,忘记问了。”

宋飞不知道该说重还是不重,说重,其实徐星是真的也还好,人清醒,有意识,还能打屁玩笑,说不严重,那开瓢的脑袋血都把沙发染的发光发亮,再多流一会儿,半条命差不多都要没了。

作为当日陪在身边、亲临了现场的朋友,宋飞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内疚得不得了,回家后一整个晚上基本没睡,天一亮就起来了,可惜五谷不识、四体不勤,从来没煲过汤,只能一早就跑下楼去敲他老子的门,把人喊起来指导下厨房作业。

如今拎着保温桶,被苏河两句话一问,心理负担更是大得没边儿,只觉得这手里小小一桶汤羹的情谊浅得只能游两只小王八。

他没什么力气地回苏河:“我也说不上来,你等会儿自己看吧。”

苏河瞧他那样儿,挑眉奇怪道:“你又怎么了?高裴那逼也拿酒瓶子你脑袋了?”

宋飞埋首走路,抬手挠了挠脖子:“没有,我当时被架到门外头去了。”

苏河当即哼道:“还是那句话,昨天是小爷不在,小爷要在,那瓶酒就不知道在谁的脑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