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小雀儿见有路, 兴冲冲地跑去小书房取书。

将纸片夹到柜上的那本游记中,李安好摇铃。九娘领着宝樱几个进殿服侍。捯饬妥当后,她照常用了一盅牛乳燕窝, 拿了小雀儿捧着的书,坐到榻上。

原对照《丰天呈黄经》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按着数字找出字,拼组在一起还真是它。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 太后极仰慕丰天女皇, 自是将其所书的《丰天呈黄经》奉为圭臬。

淳氏乃沙氏之后, 系南蛮奸细,落于帝手。

将《丰天呈黄经》与译出的密信交于地辛,李安好也不问其他:“送去干正殿吧。”

“是,”地辛是真的服了,不怪主上当初会仗势强娶。就这聪明劲,满京城里有几个深阁淑女比得上?更何论眼界、心胸等等,宁诚伯府几代人的脑子是全灌注于一人身上了。

干正殿里, 天乙拿着鱼食喂耷拉着两翅膀的灰毛鸽子。这小东西可是天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追回的,一点没伤只掉了几根毛。

背手站在江山千秋图下的皇帝, 双目沉沉, 不知在想些什么。

地辛到时,鸽子正在没心没肺地啄着鱼食,它大概不知道自己已经身陷囹圄,从此要认……认什么作主了。

“主上, 凤主已经将密信译出。”

这么快, 皇帝莞尔,知太后的底找准了书,这封密信并不难译。将事交于皇后, 也只是想给她找点事做打发辰光。

“提到淳氏了?”

地辛将《丰天呈黄经》和密信递给天乙:“太后信中言,‘淳氏乃沙氏之后,系南蛮奸细,落于帝手。’”老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可惜凤主非男儿身,不然她一定学陈家九娘。抽了抽鼻子,羡慕地看着主上。

皇帝不知地辛所想,但她那什么眼神?蹙眉望之。

察觉气氛不对,天乙回头瞪了一眼还不知收敛的地辛,这一根筋的货又在惦记谁?将东西奉至主上面前。

龙卫的培养并不死板,几乎都是根据骨骼和喜恶来择兵刃。成长的环境虽然苛刻残酷,但在他们进入暗卫营的第一天,教头就会告诉他们,龙卫亦叫做龙鳞。而龙鳞是真龙坚硬的盔甲,他们是一个整体。

可相互竞争使盔甲变得更加坚硬,不可自相残杀剥离龙鳞。而剥离龙鳞者,视为“叛”。

被捡回的孤孩能进暗卫营的,年龄不得超过五岁,年龄不确定的就依身量、根骨来断。不合格的孩子会被送去另外一地接受教养,可选择成为暗子,也可习得一技之长回归俗世。

龙卫组建百多年,至今无一叛主。除了没那胆子,更多的是因他们皆为孤孩出身,不明来处也不问来处,龙窟便是家。此生惟愿习得高能,报天子养育再造之恩。

而龙卫叛主,也不是由在序龙卫狙杀。教养那号龙卫的教头会亲自出龙窟清理门户。

皇帝只看了一眼密信,并没伸手去拿,起步回到龙案后落座,执朱笔书到:“玲女藏字翠微,帝得之,暗查假旨与先帝之死,”目光落于灰毛野鸽子上,“将信替了,明日送出。”

“是,”天乙俯首领命。

天乙拉着地辛出了干正殿,皇帝敛目,天甲自右二盘龙柱后走出,昨夜里得亏天庚仔细。

“驯养鸟兽传递信件,是不是很难?”这回是逮住了,那下回呢?皇帝不喜这种不在把控之内的感觉。

“驯养鸟兽之法都是有传承的,”天甲明白主上的意思了,拱手向前:“臣会尽快寻到训鸟.人。”

皇帝没话了,开始批复折子。

就在太后苦思该如何不沾边地除去皇后及其腹中子时,天智对淳氏施了摄魂术,确定了其南蛮奸细的身份。

拿到供词,皇帝终于在早朝上发作了:“后宫的事,朕也不知是怎么传到前朝的?皇后现怀有喜,劳累不得,这才稍有松懈,后宫里有些人就不消停了。”

站于工部尚书之后的吏部侍郎孔方之额上已有汗渗出,距离孔嫔被抓足十天了。近日朝臣们虽不敢直言问询,但旁敲侧击的也道了几句,只皇上均未回应。

今日竟主动提及,看来是到头了。

“把事传到前朝,百官压之,以为朕就会轻轻放过了。”

这实属欲加之罪,几个文官头垂得更低了,自恪王之事后,谁还敢向皇上施压?

皇帝冷眼俯视着朝臣们,一个个怎么都不说话了?嗤鼻笑之,沉声道:“你们不是想要知道朕为何要抓淳修媛和孔嫔吗?”舌掠过牙尖,凤目微眯,眼神凌厉,“朕现在就告诉你们。”

太和殿静默无声,被赐座的琰老亲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半阖着眼看着皇帝。要不是怕宗室有人舌头长在这当口犯忌讳,他也不会坐在这。

皇帝倒是说呀!

“十天前,妃嫔给皇后请安,皇后突发呕吐。经太医院院判姜苁灵查她是闻了沙曼陀香,腹中龙嗣受了刺激才引发的不适。”

沙曼陀香……沙曼陀香……

窃窃私语起,燕茂霖持玉笏的双手收紧,指节泛白,他去平中省赈灾时有具体了解过沙曼陀香的药性,眼底晦暗。有人要皇后母子俱损。

不等下言了,孔方之出列跪地叩首:“臣教女无方,罪该万死。”

皇帝轻哂一笑:“还不到你认罪的时候,孔氏会着熏了香的衣裙去坤宁宫请安也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一滴豆大的汗珠自孔方之的额滴落,打在金砖上。

“范德江,”皇帝垂目看向摆于面前的那沓被处理过的供词:“拿给他们过过目吧。”这份供词里,没有西北、杨家以及江阳严氏。

“是”

“罪妃淳氏母族祖上姓氏为‘沙’,系前朝献药巫医沙施之后,”皇帝语调平静,陈述着淳氏供词:“愤慨于前朝丰天女皇的武断,残余的沙氏族人投了南蛮……”

大略浏览了一遍供词,琰老亲王气恨得只想骂娘,若他记得不错,这淳氏是太后留下的。南蛮奸细混进后宫,还是个巫医。皇帝能安然活到现在,可真算是他们老凌家祖上积了德。

殿里百官面色难看,宁诚伯听皇帝说了事情的来去,也不看供词了,冲出队列就咚一声跪到孔方之身侧。

“皇上圣明。这淳氏看似身世清白,谁能想到会是外邦奸细?”说着便斜眼扫过念念叨叨要皇上充实后宫的谭永青之流,“能送进宫一个,就能送进第二个,皇上取消大选实为明智之举。”

可真会顺杆往上爬,文华殿大学士谭永青憋着一肚子气,他支持选秀有错吗?就照这情况下去,皇上后宫只皇后一人是早晚的事。

老父不在,身为世子,陈一耀自是要代奉安国公府表明态度:“还请皇上追责赐淳氏玉鸯牌之人,以及淳氏之父缅川知府淳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