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第2/2页)

“也就只剩十来年了,”皇帝越想越觉得疲倦:“范德江。”

“奴才在。”

“将朕平日里看的那本《诸字通典》拿出来,再去南彦书房取《三字经》、《百家姓》、《弟子规》……《春秋》、《圣言》,一道送去坤宁宫,”皇帝已经决定了,从今儿起他便开始教导云霄。

养儿防老,他不要臭小子养老,只需其能及早担东宫之责,为父分忧。

十九年,给自己留四年,还有十五年。皇帝想他十六岁登基,群狼环伺之下也安然走到今天,蓄势成,朝纲渐稳。而臭小子丝毫不逊色于他,又有他亲自教养,十五岁足矣能独当一面。

人啊,还是要为自己活几天,不然这一生过得也忒没意思了。

范德江又呆了:“皇皇上,皇后娘娘才才怀胎两月。”他就不怕把太子爷给吓跑吗?呸呸呸……太子爷乃是真龙,什么风浪禁不住。

“怀胎两月怎么了?”皇帝可是知道皇后最近吃什都香,还尽挑好的吃。那小子才两月就晓得补养身子了,不怪能活到耄耋之年。

“没没怎么,”范德江缩脖子耸肩往后退了半步:“皇上,那早朝?”

皇帝又想起朱氏之言了,一生勤政,他怀疑自己最后死都是死在干正殿这把龙椅上,侧首看向范德江,面目阴沉:“朕一夜没合眼,你还催着去上早朝,是想要累死朕吗?”

咚一声跪地,范德江严肃认真道:“皇上,奴才这就服侍您就寝。”

天乙闭上半张着的嘴,往边上的盘龙柱后去了去。

皇帝起身,走向后殿:“这有天乙伺候,你去趟太和殿,让文武百官都散了。”

“是,”范德江不敢再多吱一句逆圣意的话,他家底厚实还没霍霍完,就这么没命了岂不是都便宜了龙卫?这够他哭到阎王殿。

洗漱了一番,皇帝又觉腹中空空:“皇后每日里都会喝一盅牛乳,从今……”

“臣这就去御膳房给您取,”话音才落,天乙又立马改口:“不,不去御膳房,臣去坤宁宫给您取。您熬了一夜了,进了早膳再睡吧。”

还是龙卫懂他心思,皇帝点首:“去吧,皇后若是问起,就说朕很累。”依着元元的性子,肯定会过来看看,这会他确实很想她陪在身边。

“是”

在往太和殿的路上,范德江就在苦思冥想皇上毫无征兆歇朝的理由。文武百官跟前,他要保证皇上的体面。只这合适的借口,也是当真难寻。

说皇上病了,这是咒皇上,论罪当诛。说皇上累了,那文武百官就该疑惑皇上昨夜干什么去了?说不定还能传出个皇上夜御多少女,荒废了朝政。

深叹一口气,眼瞧着太和殿快到了,范德江耙了耙耳鬓,该怎么说呢?要不就什么也不说,板着脸直接让他们退朝?

又叹一声气,也不知皇上这回得多久才能缓过来?皇后娘娘才有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咝,范德江灵光一闪,寻找到完美的理由了。皇后娘娘怀喜,皇上兴奋之余又惜皇后辛苦,决定歇朝一日,陪伴之。

这都过了点了,皇上怎么还没来?太和殿的文武百官心不宁,有几个屡屡望向在与镇国公世子叙话的宁诚伯。瞧他神色怡然,心又踏实了些。

李骏这辈子干下的唯一一件大事,便是生了个好女儿。

家里有适龄闺女的朝臣,不免又开始寄望今年的大选。可转眼,见着有两闺女在后宫的武静侯,那心顿时拔凉拔凉。

大概皇上就好皇后那口。

奉安国公陈弦惦记着闺女,推了推站在前的亲家:“贱内有些想九儿了,打算这两天过府看望。”

“亲家母若是有空,可常来府里走动,”镇国公心里也愧疚:“她守着雾影苑,寡淡得很。”小五才走月余,他媳妇就神思不宁的,要不是大儿家的察觉,府里都不知她有了娃子。

那时懿贵太妃才死不久,小五媳妇很害怕,怕被外头传不敬懿贵太妃。

他闻之是又气又觉可笑。小五是八月十六离的家,懿贵太妃是八月十四薨逝的,两小儿八月初十成亲。

不说懿贵太妃够不够格令天下臣民守孝,单论哪个太医有那本事能掐准了怀孩子的时候?

镇国公府不是吃素的,外头敢传,镇国公府就敢踹了那窝。

范德江抱着拂尘,扬着一脸喜意进了太和殿,唱道:“皇后娘娘怀喜,今日歇朝,有事上折,无事退朝。”

正欲跪拜的百官有点回不过神来,歇朝?一向勤政的皇上竟因为皇后怀喜歇朝,那皇后这胎是不是不太好?可观范德江的面,又不像是不好。

纵观过去,自皇上登基,除了逢年过节和帝后大婚,也就懿贵太妃病逝,罢朝三日。

不太对啊!

宁诚伯最欢喜,立马跪拜磕头:“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范德江见站在队列前的那几位盯着他,腿脚开始移动,准备撤。

“范公公,”贤亲王叫住了人:“皇后娘娘凤体安康否?”

“王爷这话是何意?”燕茂霖可不是宁诚伯,丝毫不惧贤亲王:“皇后娘娘怀喜,皇上不该高兴?”

那必定是要高兴的,在场的谁不清楚皇上缺啥?身子健壮的皇子。

贤亲王淡而一笑,跪地磕头:“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这话说出来有多难,皇帝吃过亏,其一旦有了健壮聪慧的儿子,必是要及早立东宫带在身边教养。

东宫,那是名正言顺的大统承继者。高祖十一岁入朝听政,凌庸墨属意的太子,接触朝政估计也不会晚。

皇后怀喜,那皇上是不是该下旨大选了?

有三两朝臣拉住范德江,旁敲侧击地问询。范德江听出音了,但他真不知道。

天乙拎了皇后准备的食盒回了干正殿,见皇上半躺在榻上出神,算是再次确定主上是大彻大悟了。

皇帝眨了下眼睛,无精打采地问:“皇后呢?”

将早膳摆在榻几上,天乙奉上牛乳:“皇后娘娘听闻主上一夜没合眼,很是担心,令宝鹊炖了鱼汤,说一会亲自给您送来。”

“嗯,”皇帝被安抚了,接过牛乳小口饮用。

好不容易摆脱了一群痴心妄想的臣子,范德江慢悠悠地朝干正殿走去,这两日他能躲闲就躲闲,皇上现看谁都烦。

只路就这么长,他又不能进一步退三步,两盏茶后回到干正殿,以为皇上睡了,却不料皇上正盘坐在榻上等着。

“朕没上朝,朝臣们什么反映?”

您这表现像极了幼时村口地主家儿子逃学时的模样,范德江不敢有拖沓,回道:“文武百官都高兴极了,还问您准备什么时候下旨选秀。”

下旨选秀,皇帝脸黑了一分:“临幸妃子不需损耗精元的吗?他们是想要朕短暂的寿命再短上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