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2/3页)

范涟涨红着脸,将衣服掼回地上,拿被角捂住裤裆:“我都这样了!你要我出去换人?你怎么不换!”

程凤台的目光很色地在他细皮嫩肉的身体上转了一圈,笑道:“我换谁去啊?要不然,换你啊?”说着竟然伸出手来摸他,被范涟一巴掌拍开了。

舞女小姐噗嗤一乐,躺在被窝里嗲声道:“既然来了就一块儿吧!那么冷的天儿,谁都不许走。”

程凤台一边脱衣服一边摸了一把舞女的脸,淫笑道:“还是你懂事。”回头看了一眼范涟:“你爱走不走。”

范涟知道程凤台是在外面喝醉酒了在发疯,但是他的倔性子也上来了,怒道:“我不走!”

范涟虽然赖着不走,但是后来也没有他什么事了。他要想舞女小姐用别的方式给他纾解纾解,程凤台就去摸他啃他,对女人的那种做法,把范涟恶心得头皮都炸了。最后只能缩在一侧,很郁闷地忍受着身边的震动和呻吟,忍受着自己没有出路的欲望。

自从认识程凤台,他可算开了眼界,见识了什么叫做放荡不羁,什么叫做荒唐无耻。程凤台总能干出些他想象不出来的下流事情,偏偏他还很受这份吸引,可见骨子里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范涟瞥一眼身边这对赤身交缠的狗男女,心说这可真不要脸啊,太不要脸了这个……

程凤台劳动了半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从舞女小姐身上爬起来慢斯条理地穿衣裳。举止之间,是那种退去了急躁,攫足之后心满意足的优雅。但是舞女小姐已经气息奄奄残败不堪了。他兴奋起来,手下就没个轻重没个节制,这也是为什么要在外面找人的缘故。要是找二奶奶这么弄,肯定会被打死的。穿上衣服,他对范涟说:“我用完了。你请便。”

范涟说:“那么晚了你还走?”

程凤台扬眉毛一笑:“我看不惯别人那个。”

范涟顿悟自己被耍了,什么“一块儿”,程凤台压根就没想过要“一块儿”!怒道:“你看不惯,我就看得惯了?!”跳起来捡衣服胡乱穿上:“我也走了。”舞女小姐被蹂躏成了这个样子,浑身上下湿漉漉粘糊糊的,他也是没什么胃口。

两人一同出了小公馆的门,程凤台身姿矫健,范涟蔫头耷脑。到了车子跟前,程凤台拉住范涟手腕,说:“我送你。”

范涟正在怄气,梗着脖子挣脱他:“我自己有车!”

程凤台不知道是内心歉疚,还是有心又要耍弄他,拖住他手臂拉拉扯扯的不肯放,嬉皮笑脸的哄道:“来嘛来嘛,不要害羞啊!我们都是同床共枕的关系了,让哥哥送送你。”范涟气死了,狠命甩开他,骂道:“滚!流氓!”然后忿忿地上了自己的车,把车门摔得巨响。

老葛见此情景,尤其听到那句“同床共枕”,误会他们姐夫小舅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了,暗叹一声有钱人家的荒唐事可真不少。程凤台上了车还高兴得精神百倍的,精力没有用完。

老葛问:“这就回家?”

程凤台说:“不。再去舞厅逛逛。”

舞厅和清风大戏院在同一条街上,车子路过清风大戏院,门口的水牌上写着大大的“商细蕊”“长生殿”六个字。程凤台念头一转,就把舞厅扔了,从小黑巷里摸到化妆间去找戏子玩儿。

商细蕊已扮完了妆,红红白白的俊脸儿,一脑袋的金银珠宝,见到程凤台,很欢快地蹦蹦跳跳跑到他跟前,抓着程凤台的胳膊笑道:“二爷!二爷你怎么来啦?”回头喊小来倒茶给二爷吃。小来答应了一声却不动。程凤台也不计较,手指缓缓滑过商细蕊胸前缀的一排流苏,笑道:“又是杨贵妃?”

商细蕊点头:“恩。您来得真巧,今晚是《长生殿》。”

“哦。杨贵妃唐明皇啊。”

“二爷坐下看吧?我欠您一出戏呢。”

程凤台说:“我不看,我哪看得懂这个,上了年纪,也不爱看谈恋爱的戏。我就来悄悄你,打个招呼,哈哈。”说着又去摸商细蕊的头面:“这是玻璃做的呀?挺亮的。”

商细蕊很乖顺地笑着让他摸,觉得程凤台好像是醉了,但是看那眼神很清楚,又不像醉,笑说:“我的《长生殿》与寻常的可不同,您耐心一些就能看懂了。这一出是杜七写的词儿,最简明扼要的。我和他攒了一年才排演完,下了大心血,绝对不让您白看一场。”

程凤台还未说什么,盛子云从前门兴冲冲地跑进来,看见程凤台,唬得一愣,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退,露出点惧意。想不到又被他在这里捉了现行,真怕他与上海家里告状,含糊道:“程二哥,我那个……”

程凤台自己行为很不检点,却喜欢装正经教训人家孩子,盯着盛子云的脸,皮笑肉不笑地讥讽他:“哦?咱们的大学生又来啦?来这里做学问啊?”

盛子云站在门边上期期艾艾,冷汗都要出来了。商细蕊看着他可怜,打岔说:“戏要开始了,二爷快入座吧。”

盛子云还想和商细蕊说什么,程凤台看了一眼他,他只好默默跟在后头一起出去了。

清风剧院比戏楼子大上两倍,但是只要是商细蕊出场的日子,上座率都是十成十的。下边都满了不说,还有人买不着座儿,买的站票,在后面倚墙立了一排。程凤台和盛子云来到二楼左边的一个包厢,正巧和头一回在汇贤楼看商细蕊唱戏是一个位置。

戏一开场,先是高力士插科打诨,皇帝感叹寂寞。商细蕊扮演的杨贵妃上得台来,把眼角一挑。程凤台就觉得这个座儿真是妙极了,一个好的戏子,不止身段唱腔,连眼神里都是娇媚都是戏。他也不知道商细蕊平常那么一个天真糊涂的孩子,扮上妆以后,怎么就像换了个人,举止神采具有深刻的内容,像是在这世上活了很久,经历过无数的人事了。

商细蕊唱了一阵,程凤台理直气壮地看不懂听不懂,有点无聊,盯着台上的人微微笑,随口向旁边问道:“这唱的什么?”

盛子云早已经痴了。只要商细蕊一开腔,他便就痴了,敷衍地把台上的唱词两句并成一句给程凤台译下来。程凤台听着,忽然说:“怎么有这段?我记得上次看的时候,好像是没有的。”

盛子云说:“这是细蕊……是商老板和杜七一道改的。”

程凤台淡淡地说:“加的挺有意思。”

盛子云精神了:“我也觉得加得极好,这一段铺垫,人物血肉丰满了许多,愈加凸显出马嵬坡的凄哀了……”

程凤台早过了文艺浪漫的岁数,听到这些文学分析就腮帮子发酸,笑道:“丰满?杨贵妃是够丰满的了。”

盛子云剩下的高见顿时作废。他自认与程凤台这类市侩庸俗的商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进而生出一种曲高和寡的寂寞感。于是更把商细蕊奉为天人了。天上掉下来的人。为世人所不识,只有他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