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058(二合一)

穆如期嘴里迸发出一声哀嚎。

他身上扎了无数碎瓷片, 被红五这么一摔,伤上加伤,惨叫着翻身, 连药效都短暂得被疼痛压制了下去。

“孤杀了你……”穆如期从榻上弹起, 颤抖着伸出染血的手指,试图拽住红五的衣摆, “孤要杀了你!”

红五呸了一声, 轻松将穆如期拂开,蹿到殿前,锁上了门。

灯火远去, 连带着整个宫的人都远去了。

偏殿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穆如期直挺挺地瘫回榻上,失血加上药效作祟, 让他眼前弥漫起黑雾。

夜色里, 他的眼神没有焦距, 心里的惊惧也逐渐演变成了茫然。

朝生怎么会拒绝他呢?

穆如期哆嗦起来, 眼前浮现出夏朝生扑进穆如归怀里的画面,瞬间呕出一口鲜血。

不。

不可能!

穆如期张开嘴,发出一声短促的干嚎。

夏朝生怎么会离开他呢?

这不可能啊……

全上京, 谁不知道, 镇国侯府的小侯爷心悦于他,甚至甘愿付出尊严和生命!

就连前世,夏朝生知道真相后, 也没有离开皇宫。

今生……今生他什么都没做,连夏玉都未沾染,夏朝生凭什么选择穆如归?

不,一定是梦。

穆如期忽而神经质地笑起来。

他想起了夏朝生跪在金銮殿前的模样。

红衣的少年被瓢泼大雨浇成了落汤鸡,冻得面色发青, 还转身,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含情脉脉地望过来。

“没事的。”夏朝生失去血色的唇在风雨中,开开合合,“我没事的。”

“没事的。”穆如期喃喃自语,颤抖的手抚上了胸口。

对,夏朝生说过,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穆如期自欺欺人地望着窗外已经化成星光的灯火,痴痴地笑起来。

朝生心里有他,不会将他丢在这里。

穆如期信心满满地等待着,为了打发时间,甚至回忆起前世的点点滴滴。

他眼前走马灯似的浮现出夏朝生刚入太学时的模样,还有他们一起搭弓射箭,纵马欢歌……

宫城里打更的太监从偏殿外经过,看着上锁的殿门,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

穆如期眼前的画面被更锣声敲散,心里浮现出些微的动摇。

天都快亮了,朝生怎么还不来?

他们都中了药,不来,如何解?

难不成要穆如归替夏朝生解身体里的情毒吗?

不,不可以!

穆如期的心兀地一沉,夏朝生扑进穆如归怀里的画面重新浮现在眼前。

他登时满脸惊恐地挥舞起双手,试图从榻上爬起来,谁料,胳膊上的伤作祟,他非但没爬起来,还歪在了身边软绵绵的人身上。

宁如惨叫一声,借着晦暗的月光,看清近在咫尺的狰狞面庞,吓得魂飞魄散,叫都叫不出声,直接歪在榻上,骇丢了魂。

穆如期才发现,榻上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扭过头,双目赤红,鼻翼间弥漫着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清香。

隐藏在身体里药效瞬间盖过了失血的虚弱。

穆如期翻身压在宁如身上,气喘如牛。

他拉扯着宁如被捆住的手臂,心里想的却是夏朝生。

为什么……为什么朝生会走?

难道甘愿豁出性命的感情,也会变质吗?

穆如期一门心思埋怨着夏朝生,却没想过,这段感情是自己骗来的。

他从没救过夏朝生。

他只是个无耻的小偷,将属于穆如归的感情,卑劣地攥在了手心里。

天边泛起一丝朦胧的青白,玄甲铁骑从沉睡的皇城中疾驰而出。

穆如归搂着夏朝生,一马当先,在上京城空无一人的长街上纵马狂奔。

家家户户门前点着的灯笼,汇聚成了璀璨的星河,照耀着转瞬即逝的黑云。

穆如归怀里的夏朝生,面若金纸,把能吐的血都吐了后,陷入了沉睡。

他的身子本就虚弱,穆如期下的药药性又凶险,如今发作起来,直接要了半条命,先前稍微养出来的精气神,经过这一遭,算是败完了。

穆如归不敢耽搁,将夏朝生带回王府,遣退众人,独留一个满脸焦急的薛谷贵:“蛊。”

说话间,蜷缩在榻上的夏朝生开始剧烈地咳嗽,四肢抖得近乎痉挛。

他意识模糊间,隐约瞥见了穆如归,苍白无力的手挣扎着抬起。

“朝生。”穆如归疾步扑过去,“朝生……”

夏朝生的手凉的像冰。

穆如归俯身在他耳边,听见一声含着浓重血腥气的“对不起”。

夏朝生的眼角滚落下了泪。

他太熟悉这种身体逐渐冰冷的感觉了。

前世,他倒在血泊中的时候,望着没有一颗星的苍穹,身体也是这么失去温度的。

就像是化为了一块枯石,即便保留着人的意识,日后也只能受风吹雨打。

没有人看得见他,亦没有人能听见他说的话。

夏朝生原以为重活一世,自己能活得久一点。

他并不贪心,只想将前世嫁入东宫后,浑浑噩噩的五年还给九叔。

可惜,原来这么一丁点的念想,都是奢望。

“还愣着做什么?!”眼见夏朝生的眼神逐渐空洞,穆如归一把将薛谷贵拖到榻前,“快把蛊虫喂给他!”

薛谷贵恍然回神,手忙脚乱地将手里的竹筒拧开,将蛊虫融入刚熬好的参汤中:“王爷,快喂王妃服下。”

穆如归依言将参汤喂到夏朝生唇边,趁着他还有意识,硬是将一碗汤喂了进去。

子母蛊入腹便有了效用。

夏朝生不再吐血,苍白的面色也渐渐透出一丝红润。

穆如归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面色,直至此刻,才长舒一口气,伏在榻边,低低地笑起来:“朝生,谁也不能从我的身边夺走你。”

穆如归嗓音嘶哑,眼里满是血光。

可是夏朝生的命算是保住了,身体里的药依旧未解。

薛谷贵擦着汗,弓腰站在一旁,愁眉苦脸道:“王爷,您和王妃中的毒看似一样,实则……不同。”

“您中的药,就是后宫中最普通的春/药,意志坚定者,忍忍就过去了。我本以为王妃和您一样,方才见情况凶险,细细诊脉,才发觉其中大有乾坤。”

“不同的人下药,药效自然不一样。”穆如归语气平静,替夏朝生掖好被角,眸色中闪过一道厉色。

他冲入慈宁宫,见各处火光冲天,宫中之人却逃得干净,就料到,有人早早安排好了这一场大火。

再然后,抬着水龙的小太监将水泼到了他的身上。

想必,宁妃的药,就是下在水里的。

依照当时的情况,能想到将药加在水里,恐怕不止宁妃一人。

“王妃换下的衣服带回来了吗?”穆如归就算再愤怒,面上还是一派平静,只那双鹰目中,再无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