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45(二合一)(第2/3页)

梁王的嘴唇哆嗦了一下,抬起手想要将龙案上的奏折全部砸落,最后却忍了下来。

“还有年终的祭礼,由五皇子操办,于理不合……”言裕华显然还有许多话要说。

“退下。”梁王忍无可忍,咬牙道,“去东宫看着太子,告诉他,祭礼之事已无回旋余地,让他好好禁足,若是再出乱子,朕关他一辈子!”

言裕华在梁王看不见的角度,自嘲一哂,毕恭毕敬地行礼,退出了金銮殿。

然后他看见了穆如归。

冬日的冷光在穆如归的衣摆上流淌,四足金蟒静悄悄地蛰伏在丝绸间,没人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暴起。

言裕华对上了穆如归的目光。

寒意刺骨。

他心一沉,将到嘴的寒暄咽了回去,也不敢提夏朝生的信,弯腰行了该行的礼,仓惶离去。

穆如归微微颔首,随长忠走进了金銮殿。

余怒未消的梁王刚吃下所谓的“仙丹”,捂着心口喘气。

他在气言裕华对太子的态度。

言裕华身为金吾卫统领,守卫着整个皇城。

他的衷心,刻在骨血里。

可梁王方才发现,言裕华的确衷心于天家,只不过,忠于的不是稳坐皇位的自己,而是被幽禁在东宫的太子。

梁王回想起过去种种,忽然意识到,金吾卫与东宫走得太近了。

该听命于他的金吾卫,居然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亲自开口,为太子开脱。

荒唐,当真是荒唐!

一个尚未有所建树的太子,居然与金吾卫统领有如此深交……穆如期眼中,可还有他这个父皇?

梁王怒极反笑。

也罢,既然太子的手已经伸到了皇城之中,那么在东宫多反省几日,也未尝不可。

“寻芳,传话下去,三日之内,将太子的罪己诏书分发至各地,不得有误。”梁王冷笑不已,“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可是他自己说的。”

寻芳敛去眼里的担忧,低低地应下:“奴婢知道了。”

梁王又去看被长忠引入金銮殿的穆如归。

大梁与幽云十六洲的战事,常年不息,如今太子犯的错事若是传到狄人耳中,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

此时此刻,他需要穆如归回去镇守嘉兴关。

“九弟,”梁王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此番出征,不知何日才能回来……夏荣山的小子在你府上,可要朕派人照顾?”

穆如归淡淡拒绝:“不必。”

他从未想过,要将朝生留下。

梁王心下一松,觉得夏朝生与穆如归关系不佳,又问:“太医……总是要的吧?”

“多谢皇兄关心。”穆如归还是拒绝,“臣弟府上有大夫。”

“既然如此……”

“皇兄,军情紧急。”穆如归冷漠地打断梁王的试探,抬眼望向蜷缩在龙椅里的帝王——他佝偻着腰,面色苍白,眼神躲闪,似乎在伸手,向长忠要着什么东西。

穆如归收回视线,垂眸走出了金銮殿。

他身后的梁王狼狈地吞下仙丹,勉强压下了疯狂的心悸。

梁王将其当成余怒未消的后遗症,念及太子,怒意又起,直接下旨,将秦皇后也禁足在了凤栖宫中,非召不得出。

“传旭儿进宫!他身为朕的皇子,太子能担起的重任,他也能担!”

皇城中的风起云涌尚未波及到夏朝生身上,他端坐在马车里,想着浑身是血的夏玉,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他做出了与前世不一样的选择之后,穆如期就瞧不上夏玉了?

不应该啊……

“王妃。”马车忽然没由来一停,红五紧张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镇国侯……侯爷在城门前。”

“我爹?”夏朝生瞬间将夏玉抛在脑后,整颗心悬起来,“没看错吗?”

红五:“错不了,一看……就是侯爷。”

夏朝生无声地叹了口气:“罢了,停车,我去同爹好好说一说。”

红五依言勒紧缰绳,扶着他下马车。

这日,没有落雪,风却比平日更冷冽。

夏朝生紧绷着脸,攥着热滚滚的手炉,忐忑地走到城门前。

镇国侯夏荣山坐于马背之上,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睨着他。

夏朝生心虚地唤了声:“爹。”

夏荣山用一声重重的冷哼回答他。

“爹,我要同王爷去嘉兴关……”

“去嘉兴关?”夏荣山手里的马鞭狠狠抽向地面,卷起一片雪浪,也带起一串闷响,“真是翅膀硬了,就你这个身子骨,还敢去嘉兴关?”“爹……”

“跟为父回家。”夏荣山翻身下马,指着停在身后的马车,“你娘在家里等你。”

夏朝生鼻子一酸,想到裴夫人,眼眶微红,却坚定地摇头:“爹,我要去。”

夏荣山闻言,脸色黑如锅底,怒吼着让众人退下:“你以为为父不舍得对你动家法吗?”

“小侯爷!”

“王妃!”

夏花秋蝉,以及红五等人,皆惊呼出声,却阻止不了夏荣山。

夏朝生白着脸,被他爹拽到马车后,抱着手炉,将大半张脸埋进毛茸茸的领口。

他有不得不走的苦衷。

上京风云变幻,镇国侯府至于风口浪尖,只要他在梁王的眼皮子底下,就会成为要挟侯府的把柄。

只有远离上京,跟在九叔身旁,才能淡出梁王的视线,再为未来做打算。

夏朝生的心思百转千回,想要开口解释的时候,肩头忽而一沉。

雪白的披风搭在了他的肩头。

“爹?”夏朝生呆呆地抬起头。

夏荣山暴躁地替他将兜帽戴上,没好气地摸着披风肩头的雪白鹤羽:“你的心思,我和你娘能不知道?……既然你选择了王府,爹娘也选择王府!”

“我……”

“你真以为爹是来拦你的?”夏荣山戳着他的脑门,痛心疾首,“爹还没那么蠢!……若将你硬留在上京,不日,陛下定会下旨,让你去太学,到时候遇到太子殿下,又是一堆烂事!”

“爹就是被你娘赶来,给你送东西而已。”

夏荣山梗着脖子,不肯说自己也想送一送儿子,把裴夫人备好的干粮衣物一应塞到他的怀里:“你身上的披风,也是你娘亲手做的。”

夏朝生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夏荣山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安慰:“哎呦,不是不让你去……怎么病了一场,还会掉眼泪了?”

以前的夏朝生,可是受再重的伤,宁愿流血,也不肯哭的。

“爹,我会照顾好自己。”夏朝生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小声喃喃,“还有一事……爹,陛下身体欠佳,你要做好准备。”

夏朝生下定决心,抬起头,眼尾多了一抹水润的红:“爹,日后不论谁登基,于侯府而言,都无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