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3/4页)

荒唐!太荒唐!实在荒唐!

恒爰冷笑数声,向太后道:「司徒暮归风月场上的能耐朕也略有耳闻,该扯着他袍子喊爹的娃娃没二十上下,至少也有八、九、十来个吧,又何必再哭喊做作,演这一出?」

恒爰送走太后,立刻下令,从天牢里把司徒暮归提过来。

传令的小太监刚出门槛,又改了主意,将小太监唤回来道:「待朕换套便服,随朕去天牢一趟,朕倒要看看司徒暮归能在天牢里折腾出什么花来!莫声张,莫让太后与刑部的人晓得。」

皇上金口一开,要去天牢便去天牢,命不能声张便不声张。四位大内侍卫抬着一顶暖轿,侍卫统领与副统领带五、六个高手压轿,不动声色出了皇城,到了刑部天牢外。

侍卫统领已派一个侍卫先到牢里招呼,吩咐有贵人要进天牢看看,不要声张,莫让牢里关的人知道。天牢门前挺清静,莺围燕绕,只看见两辆马车。众侍卫簇拥着皇上下轿,恒爰四下一望,道:「怎么不见文尚书说的光景?」通报完毕的侍卫在旁边回道:「奴才听说,今天有要紧人物来看司徒大人,那些莺莺燕燕都散了。」

什么要紧人物能散掉司徒暮归生死与共的花红柳绿?恒爰举步入天牢,牢头与狱卒将其悄悄引进走道,最后一个拐角处恒爰停步,隐在墙边看司徒暮归的牢房。

天牢里正热闹。

司徒大人的牢房里满腾腾的人头,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将司徒大人半围在中央。

司徒夫人搂住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早劝过你爷爷跟你爹--不要你进朝廷当什么劳什子官--娘也劝过你,在皇上面前的时候小心着些,皇上说什么你就是什么--这些话没一个人听得进,你们若早听了,怎么会弄到今天这地步--我的儿啊--」司徒夫人拭了一把伤心泪,两手捧住儿子的脸,泪珠滚滚,「我的儿啊,你若没了,让娘去指望谁--」

司徒暮归道:「还有二弟,二弟没了有三弟,三弟没了有四妹,四妹后面还有个五妹,各个都能让娘指望。」

司徒夫人就哭:「到底你是我亲生的--」

司徒暮归就笑:「说的跟其他几个不是您亲生的似的。」

司徒夫人颤抖着拿帕子捂住嘴,转头向身后:「老爷,你听听--你儿子说的是什么话!他个小畜生说的是什么话!」

司徒老爷与儿子对面相望,道:「一向都是你惯出来的,现在又向我说怎的?」

司徒夫人一把揪住司徒老爷的前襟,泪如长河:「老爷,都到这份上了你居然讲话如此凉薄,暮儿,暮儿他就要被皇上砍了,你还能讲这样的话,你……」

司徒老爷抬袖子替夫人擦了一把眼泪,长叹:「命啊!都是命啊!」

司徒老爷左手站着司徒暮归的二弟、三弟,右手站着司徒暮归的四妹、五妹。司徒老爷一叹,四妹手里牵着的那个四、五岁大的娃娃便哇地一声哭起来:「大舅舅要被砍头了--大舅舅要被砍头了--」

四妹红着眼眶向司徒老爷道:「爹--大哥被砍了以后,尸首能带回去埋么?」司徒老爷再叹气,拿袖子抹眼睛的二弟道:「跟皇上求个恩典兴许成,便不知道能不能进祖坟。」

三弟哽咽道:「爹,临时找好棺木也来不及,不成就先拿爷爷那口棺木给大哥装裹,爷爷他老人家身子骨正硬着,好棺材可以慢慢找。大哥这里急--」司徒夫人一头扑在相公胸前,泣不成声。

牢里的司徒暮归,拐角处的恒爰,都举起袖子,抹了抹额头。

这厢司徒夫人又揪住儿子的袖子,哭道:「儿啊,娘在太后面前给你求了个恩典--等皇上准了,娘就让绣绣过来与你圆房。」

司徒暮归皱眉道:「绣绣?什么绣绣?」

司徒夫人抽噎道:「你四姨妈家的表妹啊,几年前你还同她玩过,老说要做你的新娘子的那个。」司徒暮归终于变了颜色:「四姨妈的千金不是个正换牙的女娃娃么?」

司徒夫人抹着眼泪道:「你见她是几年前,如今出落成大姑娘,差半年就十五了,生得圆润富态得很,跟你姨妈活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时间与司徒家门当户对又未出嫁的闺女也只有绣绣一个……」

司徒暮归的脸更青了,小太监贴着恒爰的耳朵轻声道:「皇上,司徒大人的四姨母就是绥宁侯的正夫人。」恒爰恍然,依稀记得是个体态颇丰硕的妇人。

司徒暮归只说两个字--不愿,司徒渐便开始劝儿子:「小畜生,从小让你习武你学个半调子,让你习文你又学个半调子,从没让人省过一天心,如今其头将砍,临死连你娘的一句话也不听?身为司徒家长孙不能给祖宗争光,至少留个后下来,也让你娘舒心一回吧。」

司徒暮归道:「孩子有个被砍头的爹能过什么自在日子,娘你也不能因为儿子的一夜就让表妹守一辈子寡吧。」

司徒夫人拿帕子捂住脸,再一把搂住儿子:「你成天花街柳巷折腾--娘只想临了你能给娘找个良家闺女的媳妇--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司徒暮归凄凉地闭上双眼,拐弯处的皇上再抬起袖子抹了下额头,嘴角忽然浮起笑意,转身低声道:「回宫。」

恒爰回宫,在寝宫里踱了两圈,倒了一杯茶润润喉咙,在桌边坐下,嘴角一直挂着笑。

半晌,恒爰向小太监道:「朕去思澜阁,将司徒暮归从天牢提到思澜阁吧。」

近一个时辰后,穿着罪衣的司徒大人终于押到了御书房。皇上要密审,太监侍从退到思澜阁数丈外,恒爰坐在御桌后噙笑看司徒跪定,道:「朕今天提你过来,只想问你一声,临砍头前可还有什么要求朕的没有?」

司徒暮归难得神色疲惫,道:「罪臣罪该万死,不求皇上宽恕,万请皇上立刻下旨判罪臣斩立决。」

恒爰再噙笑道:「今天母后来找朕替你说情,朕念在你们司徒家几代忠良与太皇太后的面子上,准你在天牢里圆房。司徒爱卿精于此道,这一夜替司徒家留个后一定游刃有余。圆房第二日朕便斩你,免得天下人说朕这个皇上不通人情,而且,朕今天找你来,还有件事情。」

恒爰负手从御桌后踱到司徒身边,伸手捞起一把司徒肩头的发,道:「那天在这思澜阁里,朕要做的,总要做了才是。」

吕将军的大军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淮安府。

到淮安府时正是中午,吕先吩咐先在城外空地扎营起灶,先派副将到知府衙门通报淮安知府。顾况也要去知府衙门知会验印,方能到蓼山县就任。顾况在小帐里七品官服穿戴整齐,四个小兵卒受吕将军吩咐将轿子抬到顾况帐外。程适在小帐旁叉手站着,心道,一路上还不觉得,现在看顾小幺这个阵仗,果然是芝麻大的官也有官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