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他们进入房内时,绿萝夫人正含着眼泪在昏黄的灯光中向那人恳求着什么。

“……我只想见他一面,听他和我说一句话,只一面和一句话就好……”

那人长长叹息:“阿萝,你就当他从出生起就死了吧。”

绿萝夫人有些激动地抓紧了手中的绢帕:“我为什么要当他死了!他明明还活着!他喊了你的夫人几十年娘亲,现在你的夫人已经过世了,我既没有要你给我名分,也没奢望他会认我,我只是想让他和我说一句话而已!”

那人的神情无奈又沉重:“阿萝,不可能,你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是他母亲,更要考虑他的将来。”

绿萝夫人紧紧咬住牙关,用绢帕拭去脸上不断淌下的泪水,深吸气,昂起头:“好,既然你这样说,我不会再求你,也不会再见你。”她站起身,“从今之后,你我再无瓜葛。”

她起身快步走向窗前,那人疾步上前一把拉住她:“阿萝,你的脾气为何总这样?有些事,变通圆和一些大家都有余地,都好做事。”

绿萝夫人冷冷地甩开他的手:“我只恨我十几年前,为何不心肠硬一些,为何会瞎了眼认识你!”她戴上身上黑色斗篷的风帽,推开窗扇,跃入夜幕中。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绿萝夫人的旧情人。”琳菁抱着茶杯,坐在桌边叹气,她和昭沅后来守了一夜,都没看见有人找过他,到了早上,他就收拾包袱,和一个仆人一起上了马车出城去了,看来是真的来和绿萝夫人旧情人见面的。琳菁一直跟了马车一上午,没发现中途停车或和旁人接头。

难道真的只是疑心病重?杜如渊笑嘻嘻地道:“如果你仍然不放心,可以赶上那辆马车,继续去盯着。”

琳菁打个呵欠:“我才不要白做无用功。”进自己的房间补觉去了。

演练的最后一日,乐越照例在傍晚回来,他吃完饭,和昭沅一道去泡澡时,在路上遇到了南宫少爷。

南宫少爷满脸疲惫,试探地问乐越:“乐兄,你把握大吗?“乐越说:“老实说,没把握。”

南宫少爷叹息道:“你没把握我就更没有了。”他不自觉地抬手按了按左肋下。

乐越问道:“南宫兄,你是否哪里不适?”南宫少爷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没有,婶婶带来的大夫天天帮我号脉,没异常,可能还是心燥气闷所致。”

到了浴堂,刚好遇见文霁,彼此客气地打个招呼。进换衣间脱衣时,乐越和昭沅听见隔壁有人道:“依我看,文少爷比南宫少爷胜算更大,人随和,会来事。不像那位南宫少爷,还没断奶似的,参加招亲还要长辈陪着,饭食沐浴都自己人安排,从来没进过这间浴堂。”

另一人道:“唉,文少爷也罢,南宫少爷也罢,说来说去,还不是南郡王爷的世子胜算最大?我猜,这个什么比试不比试就是个幌子,郡马搞不好最终还是杜世子。”

乐越和昭沅端着盆出了换衣间,恰好方才说话的两人也从隔壁间走出来,看见乐越昭沅,顿时明白方才的话被听见了,打招呼的声音都有些讪讪的。

今天沐浴的人分外多,小间已被占满,乐越和昭沅只好在外面的大池中泡了泡。洗完正在穿衣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乐越系着腰带探出头,只见一堆人乱哄哄挤在一处,有人高喊:“不要挤,先把他抬到池沿上躺平,快帮他穿衣喊大夫!”

正在纷乱时,另一处又传来一声闷哼和几声惊呼,乐越转头,看到一个人口吐污血,一头栽倒。

围向他的人惊呼:“中毒,这是中毒!”正在惊呼的人群众突然有人也喷出了黑血,仿佛被施了某种咒一样,浴堂中越来越多的人喷血倒了下去。

鱼塘中彻底乱的不可开交:“毒!有人下毒!”

乐越不远处的换衣间里,有个人直挺挺地倒出门外,嘴边尽是污血:“……这毒……遇热亦发快……快出浴堂……”

他,竟然是那位唐门弟子唐燕生。

昭沅帮着乐越,和其他未有异状的人一起,把毒发的人一一拖出浴堂。

郡王府的总管和大批侍卫赶到了浴堂外,灯笼的光将浴堂外的空地照的亮如白昼。就在搬运中毒者的过程中,又不断地有人毒发倒下。连唐门的弟子与几位江湖医药世家的少爷都中了招,判断不出是何毒。

镇西王府派来的医官替中毒者诊了脉,吞吞吐吐向总管道:“卑职查不出这是何毒,但看毒发的症状……”他压低了声音,话语却依然落进了正站在附近的乐越与昭沅耳中。“他们中毒的症状与当日王爷和王妃有些相似。”

乐越蓦然想到了什么,拉着昭沅迅速往住处奔去。

琳菁洛凌之他们都在房内,已听说了浴堂中毒事件,正在商议。乐越一把扯住了洛凌之:“洛兄,你近日可有什么不适?”

可以让这么多人毒发,极可能是在饮食或饮水中下毒,琳菁,昭沅,商景和应泽都不怕毒,杜如渊是半人半仙,只剩下乐越自己和洛凌之有中毒的可能。

洛凌之怔了怔,道:“近日与平时一样,并无任何异常或不适之处。”

乐越舒了口气,他本人也无任何异兆。

琳菁道:“这么多人一起中毒,明天的甄试肯定开不成了,下毒的可够狠的。”

乐越道:“何止开不成,我听医官说,这种毒与毒死王爷和王妃的毒术是一种。下毒者是要这些参选人的命。”

琳菁豁然变色,虽然乐越刚刚说他没什么异状,她仍不放心,刚要掏出随身的药瓶,给乐越塞一丸麒麟仙丹,门外匆匆走进几个侍女和随从,还有一位医官,向他们恭敬行礼。

“我等奉郡主之命,来为诸位验毒。”

一名侍女取出一卷绸布,展开,另一名侍女手捧托盘,盘上置有一个琉璃盏。医官向乐越道:“这位公子,请伸出左手。”

医官从展开的绸布上取下一枚银针,扎破乐越的中指,凝视染血的针尖,再抓住乐越的手,挤出几滴血在琉璃盏内。

殷红的血顿时在盛满水的琉璃盏中扩散开,医官微松了一口气:“恭喜公子,并未中毒。”

乐越道:“敢问医官大人,是否已查知此为何毒?”

医官只含糊道:“尚未查清,只是此毒潜伏在人体中无声无息,毒发之前,从脉象上根本验不出变化,唯有用银针试血,再以调配的药剂融血试,方可查出。”从袖中摸出一丸药,递给乐越身边的昭沅,“我还要赶去其他各房验毒,余下几位请自行检验吧,将这丸药融进水中,再用银针,像我方才所作一样查验假如银针沾血变色,或血入药剂中变了颜色,请立即报知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