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拖油瓶(第2/3页)

它拼命抖毛抖毛,不安地蠕动。

傥荻的嘴角噙着得意的笑,索性平躺在大树下,一瓶又一瓶,浇……

他整个肚皮几乎都油透了,还故意倒了一些在小膏药身上,膏药狐从头顶到尾巴梢那条白道都变成了药油色,它拼命地抖动抖动,甩头甩头。地上的傥荻突然一个翻身,一瞬间化为原形,猛地往前一蹿……

油瓶的小爪一松,从他的肚皮跌落。

傥荻狂喜,但,油瓶左后爪的爪勾仍勾住了他的一绺胸毛,在他四爪落地的瞬间,嗷呜一声,往上一甩!

傥荻再向上一蹿,两只前爪搭住一根树枝,身体一荡,在空中一个翻身。

油瓶甩了个空,左后爪勾着一绺傥荻的胸毛,小身体如一枚飞弹,重重跌到草丛里。

傥荻纵身落地,身体从未有过的轻松,他一阵狂喜,在草丛中飞快地奔跑。

啊啊啊!自由了!!!!!

从今天起,他又是一只无拘无束的狐狸了!!!!!!!!

油瓶从地上挣扎起身,向着傥荻飞奔的背影奋力追赶。

可惜它腿太短,身体太肥,傥荻三纵两跃就奔出了它的视野,它在长草堆中跌跌撞撞地打圈儿,哀哀嚎叫。

傥荻飞奔出了树林,扑通跃进河中,痛快地清洗毛皮。

他摊平在河岸上晒毛,肚皮朝天,肚皮上的毛感受着清爽的风,恣意地舒展,多么快乐的感觉!

毛皮晒到半干,傥荻察觉到有什么在向他逼近……

那个强烈的药油味道……

傥荻一骨碌翻过来,一跃而起,化成人形站到树上,油瓶跌跌撞撞扑到树下,仰头望着树凄哀哀地叫。

它毛皮上的药油半干了,一绺一绺的,胡须上挂着草屑,两只眼睛啪嗒啪嗒往下滴泪。

傥荻很无奈:“你还真强啊,能追上我。”

油瓶的两只前爪抱住树,努力想爬上来,又滑下,再爬,再滑……

傥荻叹了口气,甩出一根长鞭,缠住油瓶,把它丢进河边的浅水中。

油瓶站在水里呆呆地看了看傥荻,傥荻再打个响指,水花卷起成细小的水龙,冲刷着油瓶的毛皮。

油瓶抖抖身上的水花,傥荻跃到岸边,油瓶顿时一头向他扎去!

傥荻敏捷地一躲,抬手使了个定身术,将油瓶定在了岸边。油瓶抬头望着傥荻,双眼又开始下雨一样地滴泪,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哽咽。

傥荻头疼地俯视它,他平生最怕说教,此刻竟有了一种说教的冲动:“做狐狸,怎么能这么没出息?狐狸要靠自己,这个世界上,谁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油瓶依然哀叫着,连鼻涕都流下来了,那黏糊的样子,傥荻真不忍心看。

老实说,傥荻对白练狐这种狐狸有种特殊的情感。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品种的狐狸,似乎天地间,只有他这么一只会变色的狐狸,当他游走在大千世界中的时候,总有种找不到自己归属的感觉。当然,这种感觉令傥荻觉得自己更加特立独行和洒脱。

与月蚀狐的毛色类似的白练狐让傥荻觉得它们和他很像,都是通过模仿毛色来保护自己。

但是……

他用树棍戳戳油瓶的前爪:“依赖别人,是一种不好的习惯。总要长大自立,像你不肯长大,一旦被我甩开,要怎么活下去?”

油瓶的眼睛里都是绝望,表情在说,它活不下去了。

傥荻丢了一块点心在它爪边,再敲敲它的脑袋:“唉,总归是灵君把你托付给我,我如果把你彻底甩了,不好交待。这样吧,你不要企图黏上我,我来教你如何做一只自立的狐狸。”

自立的狐狸第一步——觅食。

傥荻把油瓶拎到了一个山坡边,坡旁有一个兔子洞。这只兔子微傻,洞口不算隐蔽,只有几棵茂盛的草。

油瓶呆呆在地上站了一瞬,完全无视兔子洞,转向傥荻,扑——

傥荻闪身避开,用了个隐身术。

油瓶看到他的身影陡然消失,顿时愣了,又站了片刻,开始哀哀地叫。它转圈圈、刨泥土、挠大树、撞山坡……

扑腾得连那只兔子都从洞口探出了头,抖着耳朵张望。

油瓶瞥见兔子,颤声哽咽,似乎在向兔子控诉它被傥荻抛弃的不甘。

太丢人了!天底下狐狸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傥荻实在无法忍受,凌空用鞭子拎起油瓶,把它提到了河边。

他现出身形,盯着油瓶,心中充满怒其不争的无奈。

油瓶哽咽地一头扎向他,撞上傥荻的身体,滑落。

它诧异地睁大眼,不甘心地再扑,依然滑落……

又扑……

扑了滑,滑了扑……无数次之后,它终于停下,抬头泪汪汪地望着傥荻。

傥荻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望着它:“灵君说得没错,被你黏上一次,甩开之后,就不会有第二次了。”

他蹲下身,摸摸油瓶的毛皮:“狐狸和狐狸,确实是不一样的,想法也不一样。可能你天生就适合做灵宠。”

油瓶凄厉地嗯呀了一声。

傥荻挑眉:“还犟嘴?你说我也是?”他笑了笑,“我不是,灵君府中的仙兽中,我、葛月、老玄都不是灵兽,我是正经八百地成了仙,我在仙籍上的封号,是散仙。只是灵君他爱养仙兽,我比较喜欢做狐狸。”

他再拍拍油瓶的头:“可能在你眼里,做灵宠和成仙没有什么区别。但其实,区别很大。”

灵宠是仙者的依附,而他,是真正的仙,可以在三界中恣意来去,天庭的差事,他不乐意可以不做,不用听从任何人的差遣。

他把油瓶放到河边茂盛的荻草丛中:“趴下,闭上眼,你能听到什么?”

油瓶不甘地哼了两声,闭上眼。

它的身体微微地颤着,心中喧嚣着懊恼,但很快,它听到了声音。

它听到风拂过它耳尖绒毛的声音,听到荻草的叶片摩擦的声音,听到小虫在草丛中窸窣的声音,听到河水流淌的声音……

潺潺流淌的河,敲击着它的心律。

油瓶竖起耳朵,睁开眼,水中有鱼,它一个轻跃,猛地蹿进水里,向着那条鱼两爪按下。

鱼跑了。

它在水中左右追逐,水花撞击它的肚皮,令它莫名地兴奋起来,来回奔跑,溅起的水珠闪烁着斑斓阳光,模糊了它的视线,它甩头,眼前飞起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