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2页)

严清鹤没由来地觉得皇帝话里有失望。可他的字皇帝当然是见过的,皇帝若是真想看他的字,平日写的公文奏折有许多,何至于专程叫他写一回来点评?

皇帝又像是头一回见着他一样打量他。严清鹤被看得发虚,撑不住躲闪开目光。

皇帝却在这时候吻上来。不是轻轻地吻额头,是对着唇来的。

上回虽然做到底了,但皇帝也没有和他接吻。他家里管得严,没真的去秦楼楚馆风流过,唯一一回云雨就是和皇帝。

他没有亲吻的经验,只是随着皇帝来。唇舌厮磨,老实说也并不好受,他心不在享乐上,也感受不到什么意乱情迷,只要皇帝高兴就是。

不过到底和在床上翻云覆雨还是不同的。彼时他被压在身下,除却屈辱便是无望。皇帝再怎么细致,说到底他还是给别人泄欲。但如今亲吻,虽然轻薄,却多了些浓情蜜意的味道,更像是情到浓处,情难自已。

这晚终究还是又做了一场。他到底放开了些,虽然说不上得趣,也还是觉得不适,不过多少明白了些这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皇帝在他胸前留了吻痕,又咬咬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轻声道:“真想在你这儿也留点印子。”

他刚刚泄过,身子正敏感,皇帝情事后略微沙哑的嗓音随着一阵热气流进他耳朵,直教他麻了半边身子。严清鹤迷迷糊糊地答道:“多谢……陛下/体谅……”

章颉见他累得厉害,便道:“你先歇一会,朕再叫人送你回去。”

“不必……”严清鹤强撑着起来了,“还是早些回去。”

章颉语带怜惜:“你这样的脸色,你父母兄长该担心你。”

严清鹤在心中大不敬了一回,他腹诽,你也知道我有父母兄长么?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又实在是困,不觉又在皇帝怀里睡过去了。

严清鹤这一觉睡得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瞧着这雕饰繁复的大床,半晌才想起自己这是在龙床上睡了一夜。

皇帝已经不在了。见他醒了,很快有人上来伺候他起床。他也不敢多问,随着宫人收拾停当,便有人将他送回府去,显然是早早安排好的。

这日休沐,大哥正在家,亲自陪着孩子读书。见他回来,便放下书,叫他到书房去。小侄子得了闲,笑着冲他做个鬼脸。

严沧鸿直接便问道:“昨夜皇上留你在宫里议事了?”

严清鹤松了口气,原来用的又是这借口。只是没有与他交代,对不上口供怎么办?他想了想,应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去时便不早了,因而才没有回来。”

“你不必紧张。”严沧鸿不问他议了什么事,反道:“皇上是看重你,你只需寻常应对就是了。”

严清鹤这才明白过来,大哥竟是怕他“头一回”留宿宫中而紧张多想。不过想想,他自小便是规整平和的性子,心思也细腻,如果没有这许多事,真是可能因此多出许多心思。

他忽而想起一事,对严沧鸿道:“昨夜皇上说起……说起赵冀送我幅画,有人说这是要贿赂我,让我照顾他家小六。”

严沧鸿一怔:“这些话怎么都到皇上耳朵里去了?”转而又怕自己这弟弟因此事不安,安慰道:“这些莫须有的事,皇上自然有数,你且不必管它,做好自己的事就是。”

严清鹤应了,说自己明白。严沧鸿看了他一眼,忽然笑出声来:“你呀,怎么就长这么大了?竟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一句使严清鹤忽然想起许多事来。大哥长了他近十岁,他是在大哥的遮蔽下长大的。他此刻忽然有种冲动,他想把自己所有的委屈,不能向父母,不能像外人说的委屈,全向大哥说出来。他忍不住说:“大哥。”

“怎么了?”

严清鹤醒了。他当然不能说。于是他只是说:“大哥前些天还与母亲说我早长大了,转眼便忘了。”

白日里人清醒许多,想事情总是更条理,更明白利害。严清鹤一直在想那个问题,一直在想,想那个猜不透的皇帝。

如果这是话本,那就该是“曾经还是太子是就对你一见倾心,那年殿试更为你风采折服。许多年来心心念念总是难忘,一朝终于还是情难自禁。”他当然不敢这么想。

他总是疑惑,总是费解。可就在刚刚,他推开书房的门,见着阳光的一刹那,他明白了。

他明白昨夜里那些隐隐约约的念头了。

他终于明白皇帝的目光了。

那不是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