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俞东池与他带来的九州艺术家, 被江鸽子十号厅门口的造景, 深深的震撼到了。

他们虽都出身不凡, 年有经历, 社会地位高尚并见多识广,然而大家就是震撼……

江鸽子是无法感受到,这些景观有多么了不起的。因为上一世,它们无时无刻就存在于他世界的每个角落。

多了,自然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可他忽略了一件事, 他所认为没多么了不起的那些景,那些手法,那些技巧,都是五千年绚烂的华夏艺术大成。

当地球华夏艺术与同样有几千年文明史的盖尔东大陆艺术文化对撞。其中火花,说震撼都太过肤浅。

地球华夏五千年东方文化体系,孕养出来的江鸽子,他也不是白白过了上一辈子的。

上辈子, 就是随随便便去个高档点的文化气息浓厚的饭店,人家都能整出一套复古韵味。

更何况, 江鸽子如今是做了改动的, 也套入了足够的常辉本地特色, 比如这旧墙,旧屋的建筑风格, 就是完全脱胎于老三巷。

不然这些人也不能产生共鸣, 也不能迅速容入情绪。

然而, 依旧是足够震慑了。

就这样,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这些江鸽子心里腹诽的九州土包子们,已经开始用他们相当专业的眼睛,去细细品评了。

正前方,虽只是简单的第一重风景,然而他们发现,这眼睛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鼻子里闻到的,心理上感受到的……都是盖尔大陆从未有过的,可以说是一种新的,是更加好的,令人发自灵魂都能愉悦的新园林艺术。

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觉着周身一切细胞全都打通舒畅了,都经由这面前的小景,给调理通透了。

可他们却不知道,华夏文化有个核心,就是理心,地球华夏人通过几千年,变化万种形式,最后往往却都是往一个目标靠,那就是调理心性。

可江鸽子却认为,艺术存在的意义,除了官方那些附加的,所谓引导作用,指引作用,表现意义等等,其实它淳朴的本根就是为了取悦人,就是用作讨人欢喜的存在。

面前的一切都那么讨人欢喜,欢喜到,竟觉着今后都可以不走了,便是坐在这里,心灵也是安逸的,安逸到可以安静的等待死亡,也是愉悦的一件事儿了。

这处小景,被江鸽子一双巧手,两分灵性,三四分怀念,五六种原样照搬,七拼八凑,就理出了千万种已经发生,还在继续的时光故事……

你必须相信,沿着面前这堵一眼看去由浅到深的山墙走过去,你就能加入进去,成为久远的,本就应该属于这里的一部分,或是人,或是事,或是年轮……

随便变成什么都可以的,也总也是高兴的,不紧不慢的……

老山墙下是一条河,河是由一整块巨大算不上名品的黑白溪石,巧雕去心而成。

有时候河水是水,也是那些石头白色的纹理,它们互相和谐,绝不突兀,浑然天成。

沿河而上,正是对门厅的一汪碧叶莲花池……莲池的水是活的,鱼是活的,花是鲜的,叶上的水滴是滚动着的,水缓缓滑到河岸边几只大小不一的,顺溪石形态,随方就圆,巧雕而成的青蛙身上……

那些青蛙许是喝多了,便张着嘴,高高低低的往河岸边的一架老水车上,吐着清澈的水流……水动车转,一切的景致,经由水流,还有来自小假山瀑布一侧,由旧木雕琢,仿若已经动了几十年的小水车梳理运送,顿时一切景致就被盘的灵活起来,充满生机……

这就是一个地球华夏,常常有的小水法景致……并不费什么功夫。

水车将岁月抬起放下周而复始,带走一切,生成一切,永不休止……就像它周遭,那些已经由水打磨的圆滑的山石……几颗小树,藤蔓,花草均由石而生,树石辉印,参差错落,柔刚并济,随意轻巧,正相适应,景若天成……

低头仔细看去,便能窥到,那山其实是巨大的,连绵的……顺着山石瀑布下,一条沾满青苔的小路,沿阶而攀上高山,便能见几处若隐若现的山里人家……那人家门前,井岸树下,才将还有老者在下棋,如今许是吃饭去了,只留下幕天席地,棋盘蒲团,残局仍在,许人一会便回来继续了……

时间就这样也连接了,周转了……

若不耐烦等,便抬头静观对景,于山水边,莲池之上,正是漏了一半的圆形漏窗,漏窗那边,影影绰绰,有竹叶随风摆动,远处还有人家,还有有声音,还有更多的小巷,以及无限的时光故事,可供品味,可供思量……

这地方,实在是了不得了。

不论是视觉感受,嗅觉感受,听觉感受,还有心理感受,这里有的一切景都能舒服自在的,循循渐进的,一重一重,仿若戏剧开场一般,将一切元素化为引子,引子拉开幕布,出一场人间真情,人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参演进这故事里去,一点都不觉着自己是外乡人。

现场无人说话,只有各种沉重的呼吸以及暗叹声不断传来。

同时江鸽子也在小心翼翼的看,他在观察着他们的神色。

毕竟,这些都是拿着街坊产权自由做质的评委呢,他不得不关注他们的一言一行。

是的,他所做的一切,目的就是为了讨这些人欢喜,才能换来小票票。

当看到他们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逐渐一重重变为欣赏,他略不安稳的内心到底是落了地。

要知道,虽都是东方的世界,可毕竟成长道路不同。

就拿老三巷的街坊来说,按道理三常郡是九州最贫困的地方,然而这边的小庶民先天的彪悍自傲。

也不知道靠着那一贯两贯收入,他们到底傲什么劲儿,反正人家就莫名其妙觉着自己了不得。

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清楚的,反正九州人从来都是大地之母老大,他们是老二,剩下的那些?

他们连人都不算!

盖尔东大陆人脾性张扬是出了名的,并且他们对美学的追求,也深受本土本根的影响,具有浓郁的大国子民张扬脾性。

好比薛班主那把铁琵琶,那是要多重,有多重,要多难弹有多难弹。

有时候江鸽子也纳闷呢,木头不好么?铁器能有什么共鸣效果?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可薛班主偏偏几十岁的人了,他就见天背着一大块铁疙瘩到处溜达,丝毫不觉着累得慌。

几十岁了,骨头都缺钙了,他硬是要带上钢甲去弹,并且他的琵琶音儿大开大合,不送出一二里地,那都属瞎弹琴,是功夫没用到的原因。

而他这种音乐表现形式,也是盖尔人喜欢并且欣赏的。

一切曲儿,首先音儿要足够响亮,然后再讲究旁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