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江鸽子回到了常青山的一幕山庄, 然而他只住了两天, 就回到了山下, 并住进了老戏台下面的地下室。

那山上是一天都不能多呆了。

并非是他在山上受到了什么怠慢, 相反,俞东池看重他,就恨不得一条鱼分三十种做法,一块一块的剥了鱼刺亲手喂到他嘴里去了。

能看出来,这位先生在使着全身心的力量在讨好自己。

江鸽子不傻,他能感觉出,这种讨好并非怜才, 而是发育自另外一种情感。、

然而,三观不同, 江鸽子就是不舒坦,感觉自己的一切都与这位先生的环境格格不入。

总有人不经意的会用看上去特别“善意”的方式, 针扎到他的神经, 最后他只能十分粗鲁的转身离去, 偏偏那厢一片坦然,满面无辜,充分显露出他的不体面以及没教养。

一幕山庄每天来客很多,俱都不是江鸽子这个阶级可以产生交际那类人。

艺术家,学者, 名门出身的本地名流, 他们依附在新主子的旗下, 都积极表现, 个个想显露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意图得到赏识卖上个好价格。

俞东池重视江鸽子,他不接待时,就把江鸽子推到了主位接待。

这是怕他无聊,希望可以解他寂寞。

就这样,连着两天,那些人就在江鸽子面前畅所欲言,充分表现。

而江鸽子并不觉着,俞东池稀罕他,他就应该得到特权,并且,他对受到各种看不见,摸不透的揣测还有观察,十分反感。

偏偏他是客人,又被动的被俞东池拉着,进入一个怪圈。

怪圈里的人,他们受过最好的教育,哪怕真的是真想与他交好,可他们说的话,江鸽子觉着,一多半是听不懂,插不进去的。

虽然,他也没有丝毫想插进去的意思。

对他们言谈举止露着九州特色的优雅风骨,却难免嗤之以鼻。

最初他心想,这些二傻子,他整天吃饱了撑的慌,来找自己做什么呢?

都不认识!

他们说花鸟鱼虫,说弈式书画,说安洋大将的守真贴,还有某某年,某某日我家先祖殿前奏议的那个名篇,你可有在最新的权威杂志上看到?还有各种玄之又玄的养生妙方,都不要钱儿的,做人情送给江鸽子。

江鸽子始终沉默的坐着,虽他被俞东池安排坐在比较中间的位置,然而他并没有成就高盛的祖先,更没有品德名望流传百世的亲戚。

看他沉默,那些人又机灵体贴的换了话题。

又说如今有的。

远在北方的森林,有最纯净的光与气候,漫步山居可看到最美的晨曦。

山居下的小镇,耸立着自古第一情痴的铜像,采摘路边刚吐露芳华的雏菊献上,便觉心灵遭受一番洗涤。

他们吃过海边小巷内配了洋葱沫子的古怪可可,每年都要醉卧在自己的葡萄酒庄,吸着全世界最好,一口价值五百钱的空气,还要不时的用优美的语言,不露脏字的讥讽费吉纳多人的粗鲁,以及开波人的吝啬。

啊哈哈,我与你们这帮孙子说点什么呢?

我隔壁住着个钱太太,她用一个碗,要了四十三年虾酱,她白吃三条巷子,竟没半个人说她不好的闲话。

厉不厉害?

怕了没有?

江鸽子始终沉默,就干坐着干听。

一边腹诽,一边总是犹如啊Q一般自我安慰。他想着,你们这群盖尔土老帽见过什么啊?

八百年历史就开始上蹦下跳的觉着自己是个城里人了?

见到城墙边儿没有?

紫河车了解一下?

冬虫夏草了解一下?

吃点人参就觉着自己可以遗臭万年了?

虽我大华夏只有一个两代加起来超越八百年的周王朝,可,你们见过红么?

五千年江山浸染朱门,数幕红颜朝露显赤,绛唇红楼望朱紫,年华坠地胭脂香,更有忠义丹心染红生(戏剧英雄的红脸谱),这是红!

你们见过青么?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春色如许,呢哝我情,草木露青,与我青春,洛水之畔,岁月更生,年露青皮,青黛峨眉,青丝绿鬓,江山何处不青春……这是我华夏天青。

你们这群乡下人,又见过我乡最正的黄么?

天戴其苍,地覆其黄,皇帝四面,金龙鱼舞,鳞爪一勾,便出无数黄天当立,黄袍加身,取一黄道吉日,又起年代流黄……

所以,我站起来,转身就走,懒得与你们这群人说了。

再他妈的吹牛逼,小心老子给你们弄个黄天当立!!

哎!算了!

说了你们也不懂!

你们这群万恶的傻叫兽!一群二百五砖家!

老子骂你你们都听不懂,跟你们废话做什么呢?

江鸽子讥讽了几句,便毫不犹豫的走了!

都懒的告别。

而坐在屋子中间的俞东池,他面露着满面的困惑,他先看看自己为解江鸽子寂寞请来的客人。

客人们倒也识趣,纷纷站起来,彬彬有礼的与他施礼告辞,关秋安站起来,亲自送他们出门,并与那些人挤眉弄眼。

片刻,俞东池喉头有些干涩,他抬眼看着周松淳说:“阿松,好像,我又做错了……”

周松淳看看门口,又看看俞东池,最后到底没什么的力度的安慰了一句。

“您~多心了,其实……谁也没有错!”

是的,其实谁也没错,只是看的天空不同罢了。

俞东池这个人看上去成熟至极,可他家里对他情感的教育却是缺失的。他看不清自己,生命当中更没有学会体谅,体贴,感同身受这样的教育。

最后,他只能神色灰暗的慢慢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头对周松淳说:“我去书房呆一会。”

周松淳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在俞东池走了十几分钟之后,关秋安这个肥胖子,带着一脸雀跃的进了屋。

甭看他肥胖,他却一个跃身,于沙发后背蹦到了沙发这面。

他一屁股坐好,便得意洋洋的想伸出一条胳膊去扒拉周松淳。

周松淳却一伸手,猛的打掉了他的那条肥胳膊。

关秋安一愣,抬眼瞪他:“你疯了?”

周松淳冷笑:“最近,你别与我说话,我看着你恶心。”

关秋安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

他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随便你,长痛不如短痛,陛下不觉着我恶心就好!我说周十三,你别忘记你的职责,殿下虽然在外面,可……也不是没人管的。”

周松淳却没回头的离开了。

他在心里冷笑,是,有人管,那也要分时候。

今时毕竟不同往日,殿下都三十多了,谁还没几段恋爱史,他是个人,不是个摆设!

他成年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切的不愉快,这不过就是个肥胖子因为些许小事,怕某人上位的小手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