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飞机里头就这么大点儿地, 突然闹了这么一出，机舱里其他工作人员人人自危, 上餐的时候双手托着盘底小心翼翼, 连脚步声都不敢有。

不同于刚才，上餐的这两个是世代为顾家工作的, 随机飞行了这么多次, 比临时的经验丰富的多，礼仪规矩都是千万里挑选出来的, 可今天这里面却多了丝丝急促的紧张感。

本能的紧绷着, 视线丝毫不往别处多看一眼, 可餐品总得端上餐桌, 离得近了, 余光总是不可避免的瞥见一点。

机舱里边很安静, 苏糯完全能听着那个男生被拉下去时衣服摩擦间的细碎声响, 但他却又像是什么都没听到。

刘明被两个人拉着下去的时候一双眼睛殷切的望着他, 却再没见着这个刚刚还关心过他的小少爷帮他说一句话，他甚至没有回头。

他恍惚觉得那声温柔的询问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顾琛俯下身，叫苏糯阖上眼, 用指尖轻轻触碰他沁着绯红的眼尾, 轻轻哈气给他吹吹眼皮，药见效消肿很快, 红痕却没那么快能消失。

苏糯怕痒的很，扭着身子直往后躲，忍不住咯咯的笑。

顾琛单手把他搂回来, 拿毛巾净了手又给他上了一遍药，透明的药膏冰冰凉的，指尖的温度一点一点的把药揉散。

顾琛从没做过这些，可伺候起苏糯来却及其熟稔，仿佛与生俱来。

处理完这些，他又净了一遍手，才把苏糯放到旁边的座椅上，拿起刀叉切了一块往他嘴边送，打算喂他吃。

苏糯十分有骨气的表示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应该自己吃饭，并且非常厉害的给他哥表演了独立吃完一块全熟的牛排。

苏糯放下刀叉左右张望，眼巴巴的看着顾琛问，“今天是不是应该也有小蛋糕呀？”

只是说话的时候底气不太足，最后几个字都快被吞到肚子里去了。

今天确实应该有小蛋糕吃，可他今天上午就已经吃过第三个了，这个星期限额已经被他用光了。

苏糯贪吃顾宅厨房里的小蛋糕，厨房里几个法国厨师发现他尤其爱吃甜食，更是挖空心思变着法儿地给他做，苏糯跟个贪食的小老鼠一样，在家闲着没事就要吃小蛋糕。

直到最近开始牙疼，找了牙医来瞧，顾琛才发现他竟然吃了这么多，差点坏了牙，再也不许他吃了，苏糯不时黏着他撒娇，装作不经意把话题往甜点上面带，每次打电话十句话里九句话都跟吃的有关，顾琛被这股坚持不懈的劲儿缠的哭笑不得，退了一步允许他每星期三块，不只定时还定量，每次只许吃半个巴掌大的一小块。

顾琛一向惯着他，见状也不戳穿他，叫人把甜点端上来，笑着递给他，还帮他编了一个能吃第四个的理由。

他道：“糯糯本来就喜欢吃这个，哥哥今天早上偏还要让人做蛋糕，还不是草莓味的，让糯糯盼了两天的草莓慕斯又吃不了了，可厨师又不知道糯糯已经吃过了，现在这个都已经做好了，不吃就浪费了是不是？”

苏糯偷瞄了一眼盘子里缀满草莓的奶油慕斯，心里有一双小翅膀扑棱棱的就要飞到天上去了，嘴上却装模作样的还要反驳，大概是真知道不让他吃蛋糕是为了他好，却又忍不住要嘴馋。

“虽然是这样可是再吃就是第四个了”

他仰起头，紧张又期待地望着，只等着他再说几句更有道理的话。

顾琛点了点头，装作正在仔细思考的样子，漫不经心端起手边刚添上的茶盏，低头品茶。

苏糯已经把蛋糕拿到手了，笃定哥哥一定会让他吃才敢这么说，可突然见他不回话了，耳朵似乎都立起来了，急的拽住了顾琛的袖口，以为自己一句话就这么把他说服了，到手的小蛋糕就要这么飞走了。

顾琛忽的一笑，原本是想逗逗他，可看他真急了又舍不得，温柔的补充道：“那就今天把这个吃了，但下个星期也只能吃三个，牙养好之前再也不许犯禁了。”

苏糯立刻欢天喜地的应了，认认真真抱着盘子不说话了，生怕再多说一句小蛋糕就又没了。

甜点外酥里嫩甜而不腻，苏糯舍不得一口吃完，小口小口的慢慢尝着，自己吃一口还要再喂给顾琛一口。

他以为顾琛也喜欢吃这些。

顾琛从不沾甜食，但唯独对苏糯喂过来的点心来者不拒。

他仿若看不见苏糯眼巴巴的望着他的样子，揉着苏糯稍微鼓胀起来的小肚子，眼底含着笑意，慢条斯理地把身上这只小馋猫主动递过来的最后一块儿蛋糕吞进嘴里。

空乘端着温好的热牛奶走进来，顾琛抬手接过来放到他嘴边，苏糯摇了摇头要自己喝，他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珉，奶沫在嘴边沾了一圈白胡子。

空乘站在一旁目不斜视，听着耳边的吞咽声出神，苏糯喝了一半就再也塞不下去了，皱了皱眉头，有点嫌弃地把杯子拿的离自己远了些，小声和顾琛说话，“哥，我的猫猫呢？”

顾琛轻声应了，接过他手里的杯子，却没有回答。

一旁的空乘接过剩下的半杯牛奶，忍住回过头再去看一眼的冲动，心事重重的往外走，走到了门口终于忍不住借着转身的档口飞速朝着苏糯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还是没能印证自己的猜想。

空乘今年25岁，瓜子脸大眼睛，明显是可爱那一挂的的长相，个头比他其他几个同事略矮一点，但身材比例很好并不显矮。

他从后面回来的时候空乘空姐们都在收拾厨房，没人理会他，只有刚刚碎了杯子的那个临时工一个人在边上的蹲着，双手遮着脸，他走过去递了张餐巾纸，很关心的问：“还好吗你？”

临时工愣一下，抬头看见他连忙摇头，双手接过来攥在手里，“谢谢谢。”

他自我介绍叫曹言，却没问他叫什么，目光落在临时工哭的一塌糊涂的脸上，心里有种隐秘的优越感，但脸上的神情又变得更加关切了几分，“哎，你这真是好好地摊上这事那个小少爷本来可以说几句好话的，可他怎么没帮你呢，要是他帮忙劝几句可能你就不用丢工作了”

刘明目光有些呆滞的慢慢抬起头看他，似乎在幻想着另一种可能性。

曹言走了更近一些，贴在他耳朵边上小声说，“你都给他跪下来他就跟没看见似的，还故意问你腿疼不疼，他不说还好，我见着他一说先生脸色更不好了，也不知道是在帮你还是”

刘明惊慌的退了一步，似乎是被他的话吓到了，“不不，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不关他的事。”

曹言见他胆小如鼠的样，突然有点意兴阑珊，笑着跟他对视了一眼，脸上再也没了关切，“是吗，那你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说完自己想说的，他也不想再看他这幅没用的样子，自己去旁边拉出临时椅心事重重的想自己刚才没想通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