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或许是死亡的气息刺激到杨堪,这些情不自禁的话,说出后他才开始后悔,杨堪无措的看着允唤林,手里不敢轻易放开,他怕一松手,允唤林会逃得没影。

允唤林怔住,冰冷的手心湿漉漉的,不知道是自己的冷汗,还是杨堪手里传来的热度,是他太过敏感,还是杨堪另有所指,是一句无谓的寒暄,还是藏着真心的试探。

指节被杨堪捏的青痛,除了疼痛还有种别样的情愫在身体里蔓延开来,他没法阻止,也没法拒绝,又或是他渐渐迷恋上和杨堪接触的感觉。

是实实在在的,有温度的杨堪,可他不敢开口回答想与不想,无论答案与否,都显得格外的矫情。

杨堪这辈子没对任何人说过这么肉麻的话,问完后得不到杨堪的回答显得异常尴尬,从脚底心传来的酥麻,膝盖处软得站不起来。

柜台后的气氛像是渡上了一层蜜色,粘稠中又甜得人齁嗓子,杨堪实在坐不住,起身在柜台里来回走了几步。

允唤林则若有所思的靠在凉椅上,不敢明目张胆用目光追随杨堪,总是趁着他转身的时候,偷偷的注视一眼他的背影。

直到店里出现买东西的街坊,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才有所缓解。

黄爷爷第二天早上回到码头的,仅仅一夜,整个人像是夜风中摇摇欲坠的蜡烛,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熄灭。

允唤林刚开了店门,黄爷爷从他家门前过,他喊道,“黄爷爷…”

白发苍苍的老人像是没有听见,步子缓慢的朝家里走去,允唤林跟着跑出来,站在黄爷爷家门口,看着他默默收拾着破破烂烂的东西,落寞的背影,让人看着揪心。

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哪怕是病着,哪怕只有一口气吊着,都还让人有个念想。

听街坊传的闲言闲语,黄爷爷将人藏了几天,说这种话的人,面色酱紫,像是被骇人听闻的事情吓到一般。

可在唤林听来只有心酸,黄爷爷舍不得,但是又留不住。

死亡的可怖气氛一直没有消散,奶奶说得话果然应验了,没过两天,杨堪都还没有出船。

眼看着要换季,冰柜里剩下的冰棍要低价处理掉,杨堪正帮着街坊装袋,门口好几个举个零钱的小孩在排队,疯闹间将黄爷爷家的门给撞开了。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声,“黄老头上吊了!”撞破的小孩吓得嗷嗷直哭,连滚带爬的从门口站起来,连冰棍都不买了。

小孩的家长也骂骂咧咧的从家里出来,一边安慰孩子,一边抱怨黄爷爷,“怎么这么晦气啊,今年码头是不是流年不利。”

居委会的人这几天来了两次,黄爷爷似乎比他老伴儿走的还凄凉,临走时连送行的人都没有。

唤林被奶奶拦在家里,尸体经过门口时,他偷偷瞥了一眼,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张白布。

还没等到冬天,就已经这么难熬了。

码头上的街坊自发给黄爷爷和他老伴儿烧纸钱,熊熊烈火之下是一片灰烬,为得是自己求一个心安理得。

纸钱烧得熏眼睛,允唤林将手里的纸钱烧完,便跟着杨堪远离了人群,多到航运的滑梯边上去了。

身上还沾染着一身纸灰味儿,杨堪先开口,“唤林,我明天就得走了。”

唤林搓了搓脸,怎么这么快啊,一来一回的,下一次回来的时候,就得是杨堪的生日了,生日过后再出一趟船,就得过年了。

今年还有他们这些人在一起过年,明年就不得而知。

杨堪这趟回来,给他留了好多的疑惑,好多的问题,他都还没想明白,允唤林哽咽的“嗯”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杨堪的错觉,这么远的距离,他还能闻到江水腥涩的味道,舌头根子都是苦味,他一手撑在允唤林身后的栏杆上,将允唤林围在他和栏杆之间,无声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选择什么都没说,脑袋靠了过去,下巴搁在唤林的肩头。

码头上的生活千篇一律,唤林好像总在无尽的等待中度过,第二天杨堪就走了,不过杨堪这次离开,允唤林的生活不像以前那么平静。

县城要搬迁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至少他们家里是不安宁的。

家里是什么情况,杨堪只身在外丝毫不知情,船上的生活冷清寂寞,当船到了汉口后做了适当的修整,船上的人拉着杨堪上岸走走,却被他拒绝了。

“你不是着急打电话吗?”

杨堪这个单身汉,比他们成家的人还念家,靠岸必会往家里打电话。

这回回家后,发生的事情都让他猝不及防,他也后悔自己的莽撞,他不知道他给允唤林留下什么难题。

他只知道自打他那天问了唤林会不会想他,而唤林没有回答后,他自个儿待着的时候总是瞎捉摸。

停船靠岸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杨堪望着岸上的路灯,有船进港时震耳欲聋的鸣笛声,等下的蜉蝣乱作一团。

“杨堪,真不去啊?”其他几位船员站在趸船上催促他。

杨堪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们给谁打电话?”

“稀奇了,你是头一次跟船吗?”船员都在笑话他,当他是癔症犯了才问些不经脑子的问题,“肯定是给父母老婆孩子啊?还能有谁啊,你平时打电话难道不是吗?”

调侃声此起彼伏,“你说杨堪连婚都没结,每次打电话倒是积极。”

杨堪又想到了唤林,无论做什么事,他都能响起唤林,别人打给媳妇,他就打给允唤林,他想不出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杨堪你去不去啊,再不去县里小店都关门了。”

杨堪还别扭着,连忙摆手,“我不去,你们去吧。”说完,他跳到趸船上东张西望,远处的江水呈墨黑色,和夜空相接,江天一色,无边无垠。

江上不比岸上,一旦过了最俨然的那个两个月,说冷便冷起来了,杨堪拢了拢胸口的外套,也不知道唤林现在在干嘛。

是不是又蜷缩在凉椅上打盹,有没有穿自己给他买的外套,有没有一点点想自己。

江面的浪花波动,一看就是有大船进港的架势,杨堪仰着头猛吸了一口气,湿冷的空气占据了整个鼻腔,他再等等吧,等到到上海后再给家里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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