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你在我裤腿上滋尿

休息片刻,徐迟混沌的意识恢复清明。

他动了动自周岐离开后就像是失去了知觉的手腕,尖锐的疼痛立刻如激烈的电花攀上中枢神经。

是自己变敏感了吗?

徐迟牵了牵往下坠落的嘴角。

记忆中他已经太久没感受到过如此鲜明的痛感,整个手臂如被一根冰锥贯穿,牢牢钉在身上,每动一根手指,牵起的神经都像是被烧红的铁钳狠命撕扯。

徐迟低头端详,发现清理后的伤口开始红肿发炎,利齿留下的坑洞往外泌出色泽暗沉的血。

他蹙起眉,察觉到一丝不祥。

此时,后座两位男士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丝线般滑入耳蜗。

“这几个人可太逆天了,换我我真撑不到门开,为了不被活生生咬死,我可能也跟那些人一样干脆选择跳车了。”

“害,别说了,我光看画面都吓得两腿发抖。旁边好几个女的都吐了,那血了吧唧的怪物长得真他娘的恶心,数量又多,铺天盖地样的都给堆成小山了,操,隔着屏幕旁观都有心理阴影!”

“一个人,两把刀,杀出重围,这是什么级别的水平?”

“能一人单挑一虎的水平。”

“话不多说,瑞斯拜。”

“其实咱们车厢也有大佬的,喏,那个扛火箭炮的断眉,缺德带冒泡,不由分说非要炸门,谁拦都没用,疯了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老婆在里面……”

徐迟一手摸着耳骨,饶有兴致地听两人嚼舌根,正说到周岐,话音戛然而止。

那两个背后议论人的也着实倒霉,刚说两句,正主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边上,垂眼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他们。两人中的一个因惊吓过度岔了气,咳得那叫个惊天动地,面红耳赤。

周岐释放完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的气场,对收效略有点满意,径直越过两个倒霉蛋停在徐迟身边,俯身,脸不红气不喘地把睡得不省人事的女生搬去走道那边的座位,然后衣摆一收,理所当然地鸠占鹊巢。

徐迟扭过脸:“你们刚刚……”

“听见了?”周岐移动可调节座椅以适应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肃容道,“从你们九号车厢受到怪物侵扰开始,这里每个人面前就出现了一个虚拟光幕,光幕上全程直播你们与怪物拼杀的实时战况。想知道从第一条血尸出现,到车厢门打开,你们扛了多久吗?”

“多久?”

“二十分钟。”

徐迟沉默。

比他想象中的长多了。

“你的攻击方式以速度见长,讲究出其不意,以快制胜,借力打力,好掩饰体能和力量上的缺陷。正常情况下,单对单,你占尽优势,但当面对人海战术的时候,你的软肋就暴露无遗。”周岐冷静分析,“习惯于以秒为单位快速结束战局的你能撑满二十分钟,已经很强了。”

“差不多是极限了。”徐迟看向自己经过休整已经停止颤抖的掌心,外人看在眼里,莫名有点英雄暮年的落寞感。

周岐哽了哽,问出他一直以来比较关心的问题:“我记得你以前体能还行,起码跟我家老头不分上下,人也不像现在这么,唔,瘦,怎么现在……”

“你家老头?”徐迟对重点的感知力一如既往十分优秀。

周岐补充说明:“哦,是周行知周中尉。”

徐迟眼里闪过促狭:“你不是说你爸大名周福贵?”

周岐:“……”

“咳。”周岐面皮上罕见地泛起一点红晕,又被他硬生生逼回去,“我也没说错,他现在确实是叫周福贵,这年头,乱世求生,谁没两三个曾用名呢。”

徐迟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

“你是想问我这二十年间到底经历了什么,把身体糟蹋成这副鬼样子?”

“嗯。”周岐点头。

“因为二十年前我杀了自己一次,这可能就是我抛弃身体后遭到的报应。”他说起自戕的往事如随口谈论天气,语气淡得像白开水,听的人却怔了怔。

当年的传闻原来是真的。

说徐上将被困壹宫,畏罪自杀,死有余辜。

二十年前,上将之盛名远能震慑旷野,近能止小儿夜啼,其自杀一事传播开来,沸沸扬扬闹了不知多久,舆情之激荡,民意之愤慨,引得多地爆发武装起义,要为英勇牺牲的上将正名。此事影响深远,几乎动摇国之根基。

“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意外,那一次也不例外。由于一些始料未及的原因,我竟没死成。后来我被困在了一个冷冻舱里。那个冷冻舱应该还是一件不成熟的试验品,它只能冻住我的身体,却无法冻住我的意识。我时不时会醒来,但连掀开眼皮都做不到,我时不时会听到身边有人走动和交谈,想质问但连嘴巴也张不开,世界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这是件很可怕的事,任何人被禁锢二十年都是件很可怕的事。”徐迟垂着眼,平静地叙述,“醒来后,我就发现我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说虚弱都是好听的,放在以前,我把我现在这具躯体呈现出的状态称作废柴。当年给‘超级战士’配备的自杀装置能在十秒内毒杀一头成年公牛,我虽然保住一条命,但身体的根基已经完全被毒素摧毁了,加上常年封冻,关节肌肉都失去了原有的韧性,至于体能?力量?这些都不是我这破败之躯能再拥有或承载得起的东西了。”

“废柴”上将已经远远强过常人,周岐无法想象全胜时期的上将是怎样可怕的存在。

所以才会有巨大的失落感吧?

因为以前拥有过,现在却被剥夺了。

周岐的心脏一阵绞痛,不是因为这段可怕的经历,而是因为讲述经历的人平静得可怕。怒火伴随疼惜将神经末梢炸开了花,他眼中掠过蓬勃的杀意:“你知道这事是谁干的吗?”

“心中有个大概的人选。”徐迟倒也没有表现出十足鲜明的恨意,或者他把恨意藏得很深,或者他确凿没旁人想象中的那么介意,“这个人把我从死地强行召唤回来,又费尽心机留我一息尚存,现在甚至放我苏醒,把我投进魔方……怎么说呢,他把我身上一切能利用的东西都充分利用了个干净,从这个角度上看,他确实略胜于我。”

“你说的这个人。”周岐眸光一动,“是不是曹崇业?”

徐迟瞥了他一眼,忽然扯开了话题:“你不躲我了?”

“试过,发现躲不掉。”周岐也不执意追问,顺着他的话头说,“这是个苦差事,吃力不讨好,我懒得做了。要不你来?”

“我来?”徐迟挑了挑眉,像是莫名被取悦到,他看着周岐,“你确定?”

“嗯哼。”周岐环抱双臂,一副你放马过来过来吧我能承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