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谢谢。”—棒槌学堂·E书小组—

我跟他走进厨房。我说:“要找你可真难。”

“嗯,我这两天与世隔绝。”

“我知道。这两天你有没有听新闻?或者看报纸?”

“没有。咖啡你啥都不加,对吧?”

“对。已经结案了,钱斯。”——他看着我——“我们抓住了那家伙。”

“那家伙,凶手?”

“对。我想应该过来跟你说一声。”

“唔。”他说,“我应该会有兴趣。”

整件事情我跟他详细说了一遍。现在讲起这事我比较习惯了。此时已近黄昏,从当天凌晨两点多我在佩德罗·安东尼奥·马克斯身上连发四枪以后,这事我已不知讲了多少遍。

“原来是你结果了他。”钱斯说,“有何感想?”

“现在说还太早。”

我知道德金有何感想,他乐坏了。

“这批人死了,”他这么说,“而且你也知道三年内他们都不会出现在街面上。这个人可真是他妈的衣冠禽兽,嗜血成性性。”

“是同一个人?”钱斯想知道,“毫无疑问?”

“毫无疑问。保厄坦汽车旅馆的经理指认没错。警方也核对过两个指纹,一个是保厄坦采的样,一个是星河,都跟他的指纹相符。他们甚至还在柄刃相接的地方找到细微的血迹。血型不知跟金还是甜心的相符我忘了是哪个。”

“他怎么进你旅馆的?”

“直接穿过大厅,搭电梯上去。”

“你不是说他们把那地方都包围起来了吗?”

“没错。他就从他们面前走过去,到前台拿钥匙,回他房间。”

“这么简单?”

“再简单不过。’我说,“他前一天登记住宿——以防万一。开始准备工作。等他听到风声说我在找他,他就回到旅馆、关上他房间,然后进我房间。我那旅馆的锁好开极了。他脱下衣服,磨利他的大砍刀,然后等我回去。”

“差点就干成了呢。”

“本来应该成的,他其实可以等在门后,我一进门就把我干掉。要不他也可以在浴室多待几分钟,给我时间上床。但他杀人杀上瘾了,所以才把事情搞砸。他想在我们两个都光着屁股的时候把我解决。这才会等在浴室,可是他又没法等我上床,因为他太兴奋了,按捺不住。当然,如果手边没那把枪的话,我绝对难逃一死。”

“他不可能是一个人干的。”

“杀人部分他是自己。翡翠走私可能另有同伙。警方要找他们,可能会有收获,可能没有。可是就算有,他们也没法提出诉讼。”

他点点头:“那个哥哥呢?金的男友,那引发这一连串故事的主角?”

“他还没露面,也许死了。要不也许还在逃命,他还可以活到他的哥伦比亚朋友找到他为止。”

“他们非找到他不可?”

“可能。他们会穷追不舍。”

“另外那个旅馆前台呢?他叫什么名字,考尔德伦?”

“没错。如果他窝在皇后区什么地方的话,他应该已经从报上看到消息,回去重操旧业了。”

他开始咕噜不知说些什么,然后改变主意,拿起我俩的杯子到厨房再添咖啡。他端着杯子回来,把我的递给我。

“你熬夜了。”他说。

“整晚。”

“完全没睡?”

“还没有。”

“我呢,偶尔在这椅子打个磕睡,不过我上床就睡不着,连躺那儿都不行。我得做做运动,洗个桑拿,冲个澡,再喝些咖啡,再坐一会儿。重复又重复。”

“你没再跟你服务处联络?”

“我没再跟我服务处联络。我没再出门。我好像吃了东西,我从冰箱拿了些东西,食不知味。金死了,桑妮死了,甜心死了,也许她哥哥也死了,还有那个叫什么的也死了。你杀的那个,想不起他名字。”

“马克斯。”

“马克斯死了,考尔德伦不见踪影,鲁比在旧金山。问题是钱斯在哪儿,就这答案我不知道。我看这行我已经混不下去。”

“女孩都还好。”

“你才说过。”

“玛丽·卢不打算再接客。她很高兴有过这个经验,说是学了很多,不过她已经准备好登上人生新舞台。”

“嗯。果然让我说中。葬礼完我不就跟你提过?”

我点点头:“还有唐娜说她大概可以拿到基金会补助,也可以靠巡回朗读和成立写作工作室赚钱。她说她现在面临重大危机,卖肉已经开始影响她诗的创作。”

“她挺有才华的。唐娜。要是她写诗真能闯出点名气就好了。你说她能拿到补助?”

“她说她有这个机会。”

他撇撇嘴:“你话还没有讲完吧?小弗兰刚拿到好莱坞的合约,就要当下一个戈尔迪·霍恩。”

“也许以后吧。”我说,“至于现在,她只想住在格林威治村,继续吸她的大麻,招待华尔街来的好人们。”

“搞半天我还有弗兰。”

“不错。”—棒槌学堂·E书小组—

他一直在踱步,这会儿又坐到吊床上:“再找五六个也不难。”他说,“你不知道这有多容易,不费吹灰之力。”

“你以前说过。”

“这话不假,老兄。这种女人到处都是,就等着人家告诉她该他妈的怎么活。我现在出门,不出一个礼拜,就可以找上一排女人听我使唤。”他悲伤地摇摇头,“除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没这心情了。”他又站起来,“该死的,我可是一个皮条客。而且我喜欢这事儿。我的生活全靠自己剪裁缝制,贴身得就像自个儿的皮肤。结果你知道怎么着?”

“怎么着?”

“我长大了,衣服不合身了。”

“难免的事。”

“来个带刀的拉丁人,我就得关门大吉。你知道吗?这是迟早的事,对不对?”

“嗯,迟早的事。”就像我会离开警方——不管我那颗子弹有没有打中埃斯特利塔·里韦拉。

“生活说变就变。”我说,“我们也只能顺应自然。”

“我下一步该怎么办?”

“看你喜欢什么。”

“譬如呢?”

“你可以回去念书。”

他笑起来:“还念艺术史?去他的吧,我才不干呢,重回课堂?以前就因为这臭狗屎,我才逃到操他的军队打仗去。你知道我前两个晚上想到什么吗?”

“什么?”

“我打算把所有的面具集中起来,倒些汽油,点上火一把烧掉。然后跟北欧海盗一样,把所有的财宝埋到地下,永远不见天日。不过这念头我倒也没转很久。说真格的,我可以把家当统统卖掉。房子,艺术品,车子。我看卖来的钱应该够用好一阵子。”

“可能。”

“不过我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