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金史也不生气,拍干净身上的泥土,抬了抬下巴道:“别闹了,即使没有你我预想中的绝世珍宝,姓徐所带的财物亦是不少。你速速包好值钱东西带走,别闹出大动静叫其他人发现了。”

张衙役脸色仍旧不甚好看,他不悦地哼了两声,却也没有继续与金史纠缠下去,听话地转身翻找徐商人的财物。

两人合作,速度极快,没费多长时间张衙役脚下便摆好了俩沉重的大包裹。“今夜收获还算丰富,只可惜商队那儿的许多商品不能一块儿带走。另外,另一伙儿书生瞧着也是身家丰厚的,今儿个没上套真是可惜了。”

不同于贪心的张衙役,金史脸上无甚遗憾,自信说:“明日我同他们一齐启程,路还很长,不怕没机会下手。更何况前头二叔一家在盯着,他家的‘驴子药’最是好用,无论是书生还是商队,谅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也是。”张衙役赞同地点点头,话音一转,又遗憾出声。“但那样到手的钱财全是二叔家的,咱家捡不到好处。”

“那我便在书生一群人抵达二叔地界之前,尽快套走他们的银钱。”金史想了想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姓柳和姓慕的皮相真是好极了。这两人价值堪比古董玉石,往海外一卖,绝对大赚。只可惜咱们家没有二叔家的宝贝‘驴子药’,如若不然,必当能一网打尽这往来过路的。”

张衙役冷冷睨了金史一眼,“可别做梦了,你忘记二叔的‘驴子药’是怎样来的吗?”

是一个路过家乡的乞丐,自称自己有一种神奇的药,要人用肉来换。当年闹饥荒,有吃的就不错的,更遑论肉?

村人们认定了乞丐是骗吃骗喝的,不搭理乞丐,偏金史二叔仿佛失了智,对乞丐的话深信不疑。

他着魔一样想要得到神药,又因寻不到肉食,所以狠心烹饪自个儿两岁大的儿子,也就是金史的小堂弟,招待了乞丐,最后如愿得到了神奇的“驴子药”。

当日金史和张衙役恰好目睹他家二叔丢小堂弟下锅的一幕,那时的场面,金史一辈子不敢忘记。

一时间金史面如土色,张衙役见这般,忍不住出言嘲讽。“呵!真换得了‘驴子药’的是咱父亲,今日咱们兄弟二人指不定只剩下一个了。”

“够了,快闭嘴,赶紧的带着包裹滚!”

至此,金史再升不起一点儿羡慕嫉妒的情绪,忙不迭推攘着张衙役赶人。

随着张衙役扛包离去,屋内转为寂然无声,金史驾轻就熟地趴倒在徐商人旁边,佯扮成同被灌醉的受害者。

事情发展到此处,许多东西已经明了。

今天巧遇汇聚于此的张衙役和金史,真实身份是两兄弟,这间野外小客栈店主的儿子。所以,他们衙役和秀才的身份亦是捏造出来的,为的不过是方便下套行骗,坑人钱财。

如今东南西北,行骗害人的事儿并不罕见。

但北边一带有一种公认最为厉害的,北话里叫做“念秧。”

这些念秧人通常团伙联合作恶,男女老幼皆有,也许是一家子,也许是同村人。

他们出现得巧合,尤精于使用甜言蜜语跟人亲近。一旦和路人交上了朋友,便会展开变化多端的陷阱下套害人。

屡屡有人某天夜里一醒来,便发现自个儿囊中空空的。

此等念秧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休要说不常出远门的年轻人,即使经验老到的老江湖都提防不过,上了当。

金史一家常年在这儿一带流动作案,下作的手段可谓是花样百出。

金史就曾经做过利用自家年轻貌美的媳妇,夜里潜入寂寞旅人房中色誘云雨,第二天堵着人抓女干在床,讹人钱财的事儿。也自己干过夜间敲响某位书生才子的房门,说仰慕对方才华,然后同人欢好。一等到目标熟睡了,他便起身窃取银钱,溜之大吉。

除此之外,誘人赌博也是常见的一种伎俩。

今回针对徐商人,金史兄弟便有心以“赌”成事,连带把柳青玉他们也设计进来。

只是柳青玉不配合,加之后来金史兄弟突然意识到光靠赌的话,赌不走徐商人所有财物。于是,兄弟二人便临时改变原定计划,转而协力灌醉徐商人,由张衙役夺财溜走潜藏。

而金史则留下伪装受害人,明日借口银钱尽失蹭柳青玉的车,好跟随柳青玉等人,继续寻找机会下手。

环环相扣,金史兄弟二人考虑周密盘算甚好,可却不知道自个儿面对的不是一群普通人。他们的计策注定要失败,而且全军覆没。

次日天光大白,柳青玉睡眼惺忪,刚坐起垂下腿,地上的鞋子便咻的一下飞来套住了自己双脚。

他薄雾蒙蒙眼珠子微微转动,着鞋的双脚甫一落地,马上衣裳、腰带、发带又陆续飘了过来。

几息之后,柳青玉已然是个神采奕奕、风度卓绝的儒林君子。

“我新学的法术怎么样?”柳青玉注视着慕云行笑问道。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

自度过初学入门阶段,他的道术修行一日千里,兼最近路上无事,他熟用了好些道术。

“嗯。”慕云行挥手撤去房间结界,赞许地点了点头。

话虽不多,眼神中却充满了真诚的肯定。

柳青玉和他四目相对片刻,心念一动,想着两人相处间已经老夫老妻了但行动上还没有进入下一个阶段,便壮起胆子准备亲他一下。

然而刚预备踏脚过去,骤然门外掀起了惊天动地的哭嚎浪潮。

柳青玉吓得心跳漏了一拍,忙若无其事退了回来,而后刻意转身看向门口处,避免和慕云行对视。

行动快过大脑,背过了身他才懊恼地想到:自己没做坏事,为什么要心虚?

没给柳青玉继续自问自己的时间,这时住在隔壁的汪可受听见哭声,拉着聻冲到了他们房外。“柳兄!慕先生!你们起了吗?金兄和徐兄那儿貌似出事了。”

柳青玉闻声回神,赶忙收拢思绪开门徐步出去。

“起了,咱们一道过去瞧瞧。”

说着,走在前头朝向声音飘来处而去。

没几步,他突然感觉到什么,立时止步停下。

回头果然见慕云行站在屋内没跟上,柳青玉连忙冲对方招手,等到人过来了自己身边,他才心满意足的重新抬起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