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枭》第七部 骗枭 六十三(第2/2页)

待这一行人玩够了焦山,又回到船上准备回去时,他突然间发喊了,说自己的一包银元刚才不慎失落在船上了,内有五十大洋,谁要拾到,当奉送二十元。他喊了几声,满船无人应。早已埋伏下的板牙等跳了出来,说这船来时是这么多人,回去仍这么多人,如若银元丢在船上了,肯定就在这些人中间,再没人应声,便要逐个搜了。这时,一个青年学生模样的人红着脸拿出一个包来,说自己刚才最后一个下船,见船上有这么个包,摸着硬邦邦,掂着沉甸甸的,就收下了。现愿以原物奉还,但求不要追究。肖少泉大喜过望,笑容满面接过来,撕开包一看却变了脸,说包中银元已让人换了。众人围上来一看,果真是一包铅饼。板牙做大怒状,一把拧住那个青年,厉声让他把银元吐出来。青年忙声辩,该包自拿来后从未打开过,何来用铅饼掉包银元之事。板牙闻言便要发蛮。与那学生同来之人知是有理说不清了,为息事宁人,忙赔不是,几个人凑了五十赔予肖少泉了事。

“娘子,你看夫君手腕如何?那包里本来装的就是铅饼,呔!俺硬是用它敲来五十白花花的银元。”回去的路上,肖少泉嬉皮笑脸地操着京剧道白向梁秋炫耀着。

没想到,梁秋打骨子里厌烦这类青皮手脚,她颇为不耐烦地说:“就别提它了。闹来俩钱也没啥光彩的。你这年把干得不错,但不是小儿科就是耍泼皮。药材上改点包装,米上偷斤短两,捐上使旧票,这会儿又讹人家一个入世未深的傻学生,我看你也就这么大起子了。”

一番话说得肖少泉脸几乎挂不住。“京口屁股大点儿地儿,你还要我抡到什么份儿上。”他不服气地说。

梁秋嘴也不软,“京口是不大,但你瞧原先那个卞梦龙,一个大旺钱庄就把京口给搅花了。”

“还提姓卞的呢,那小子最终还是栽到我手里了!”

“那不是你的本事!”梁秋顿了一下,索性把话挑开了,“那是他为了得到我,情急之下步子蹚大了,露出了破绽,让你捡了个便宜。你要真跟他斗法——差远啦!”

“好!好!好!”肖少泉气得浑身直抖,“姓卞的现在上海开钱庄呢,你嫁给他去吧!跟他住洋楼去吧!”

“我嫁他干吗?我说这话还不是为了让你出息大些。”

自结婚以来,卞梦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敏感问题,平时谁也不提,可私下里又都留心有关这个人的消息。上海的报上登卞梦龙如何起洋楼以至如何“洋楼藏娇”,他们在京口也知道了。所以这次突然间引发了。

天上下雨地上流,小两口打架不记仇。这话也对也不对。不对的地方是要看小两口为什么打架,就这两口子来说,如果因为卞梦龙的事吵了一架,那是不能不记的。他们一切照旧,但心里却因此而隔了一层。

报上登了,大兴钱庄垮了,抵给英国大鼻子了,卞梦龙让个姓沈的耍了,怕存户找他算账,躲起来了。还有更绝的,这小子跳江了,即便黄浦江的那具尸体不是他,他这辈子也永远翻不过身了。那几日,肖少泉兴奋地注视着上海寄来的报纸上所登的关于卞梦龙的消息。他的一块心病被拿掉了。

心里一踏实下来,肖少泉真有几天感到无所事事。手底下那摊已理顺了,运转正常,没什么可操心的。所以他终日坐在庭园中的竹椅上晒太阳。

庭院里很安静。夜里落了一场雨,空气新鲜、湿润。太阳红彤彤的,天上蓝得像刚洗过一样。顺溜溜的风从脸上拂过,他微闭着眼睛,恍惚着说不出味道的梦。梁秋所抱怨的不能说没道理,总耍青皮手段终不长久,也得出去干点大事体。大旺钱庄积蓄的不算少了,给别人放款也是放,要自己挪出去投到一项大买卖上呢?

家人来报,一个自称是从上海来的女人要见他。他刚睁开的眼重新眯上,算是同意。

他含着双目,听到一阵富有节奏感的皮鞋声咔嗒咔嗒地顺着甬道向他走来。脚步在他面前停住了。他睁开眼时,看到一张陌生的女人面孔正沉静地对着他。

“我姓周,叫婉儿。”没等他问,女人先自我介绍。接着,她拉开身边的一张藤椅坐下,把一个女式提包放在膝盖上,不客气地问:“你就是肖少泉?”

“我是,你找本人有什么事?”

“找你商量到上海办工厂的事。”女人说着拍拍提包,坦率地说,“我有鸦片瘾。趁我烟瘾没上来,你我先抓紧时间谈谈正事——当然是到上海办工厂的事。你先别瞪眼,关于这件事,我已经给你准备了一个预案。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