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娇气

沈万霄驻足。

松晏走得急,一不留神撞到他身上,虽然不疼,但他还是下意识抬手捂了下额头。

屋子里刘盛背对着两人面向半开的窗户,他鬼鬼祟祟地打量四周,随后摸出一只纸鹤放到窗沿。

松晏绕开沈万霄,探头见那只纸鹤如真鸟一般展翅而飞,不由得诧异道:“刘大人怎么也会法术?”

“不算真的法术,”沈万霄略一低头,“只不过是凡间的修仙门派研究出来的小法术罢了,但在人间流传甚广。”

“哦,”松晏颔首,神情有些失落,“没想到凡人都能学会这驭风之术……可惜我虽为妖族,却什么也学不会。”

沈万霄垂眸,正欲说些什么宽慰两句,便见松晏一转身,脸上的失落一扫而光,笑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每次我有危险的时候你都会出现。”

他这话说的巧妙,半是试探半是肯定。

肋骨下那处的疼又在发作。沈万霄五指微蜷,终还是没接话,别开脸移开话题:“刘盛用纸鹤传信,多半是传给应空青。他来此处,许是要找什么东西。”

闻言,松晏便趴在窗沿探身往窗外瞧去,见那只纸鹤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去的正是皇宫的方向。他浅皱起眉:“先前付绮说玉佛已死,要应空青假扮玉佛……付绮想要她杀谁?”

沈万霄摇头。

凡人修炼讲求根骨,一般能拜入修仙门派的都是身怀仙骨之人,应空青却纯粹是凡胎肉体。她虽与付绮有过肌肤之亲,身上沾染妖气,是以身无仙骨也能修炼,但她毕竟只是个凡人,若想模仿玉佛杀人,免不了处处受限。

两人正琢磨着,便见刘盛蹑手蹑脚地关起了门窗。他做贼似的,确认周围无人后急匆匆地翻箱倒柜,将收拾整齐的屋子弄得一团乱。

松晏轻扯沈万霄衣角,身子往他那边歪了歪,道:“看样子你说的没错,他确实是来找东西。”

“嗯。”沈万霄由着他,明知不该如此,却又贪心地放纵自己。

松晏并未察觉他的纠结,拧着眉不解道:“可我爹家里有什么好偷的?单家有琉璃灯,应空青若是想增长修为那应该去偷琉璃灯才对啊......”

“你们几个都给我机灵点儿啊,该做的事手脚麻利些,不该做的事想都别去想!”

“明日应家那老婆子便来了,她心高气傲的,你们都小心谨慎着点,别去触她霉头,听见了没?”

“还有啊,还有,这几间屋子虽不常住人,但你们都给我收拾干净咯,不然到时候大公子回来要你们好看!”

......

正说着,房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脚步声也杂,听上去是来了不少人。

刘盛慌里慌张,显然是没有干这偷鸡摸狗的事的经验,眼看着外头的人就要推门而入,他一个心急,俯身钻进床底下。

松晏见刘盛在躲,本能地也想躲,于是拽着沈万霄直奔柱子后面去:“快快快,先躲起来,有人来了!”

沈万霄淡淡地瞥了一眼他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默不作声地顺他的意。

“呼……”松晏紧张地呼气,半边身子紧紧地贴在雕花的柱子上。柱子上凹凸不平的花纹硌得他有些难受,他便不自在地挪了下身子。

但他这一挪,挺翘柔软的臀部便紧贴着身后人的腿根蹭过。

沈万霄被他蹭得轻轻皱眉,抬手搭上他的腰侧,掌着他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话里多少带着点呵斥的意味:“别乱动。”

松晏呼吸一滞,只觉得腰上一阵灼热。分明隔着衣裳,隔着腰带,但他总觉得沈万霄手掌的温度蛮不讲理地越过那些阻碍,以至于腰上那一小块肌肤被烫得发痒。

“哦。”他干巴巴地应声,之后果然绷紧身子再没动过一下。

府里掌事的姑姑带着仆从进屋。松晏悄悄探头去看,见她并未多停留,只是吩咐下人将这间屋子打扫干净,顺带骂了几句上回收拾这屋子的人,随后便摇着帕子快步离开。

不上心。

松晏皱着眉头想。这屋子都被翻得乱成了这样,她却还只以为是上次打扫的人没收拾干净。但转念一想,这间屋子平日里也不住人,她认为底下人不会用心打扫也是应当的。

仆从手脚麻利,他们低头恭送着掌事姑姑离开后便认真收拾起来。

松晏探身去瞧躲在床底的刘盛,却见床底下小白揪着麒麟耳朵“咯咯”笑个不停。

他飞快眨了眨眼,发昏的脑袋忽然清醒过来——这是在梦境里,旁人压根儿瞧不见他,他有什么好躲的?但......

他小心翼翼地低头看了眼沈万霄搭在他腰上的手,内心挣扎片刻后选择装瞎。

沈万霄许是也糊涂了。

松晏偷偷打量他,心里忽然有些发酸。

脑海里的小人告诉他:你应该趁现在发现得早,早点推开他。

他却闭了闭眼,悄悄祈祷着千万别被沈万霄发现——就这一次,在他找到那只九条尾巴的狐狸以前,就让我贪心一回。反正……反正等他找到那只狐狸,我会自己走的。

沈万霄目光虽未落在他身上,但余光里全是他。这小狐狸藏不住事,心事都写在脸上。于是沈万霄几不可闻地叹气,问:“怎么了?”

“没、”松晏一紧张就结巴,“没怎么。”

他不愿意说,沈万霄便未多问。但他的神情实在是难过,好似下一分钟水珠子就会从眼眶里掉下来似的,着实让人心疼。

思索片刻,沈万霄松开手。

但不想下一瞬,手腕便被松晏焦急地抓住。

沈万霄抬眸,眼神带有询问。

而松晏也在这目光里很快地意识到失态,碰到火一般猛然缩回手。

“是身上的伤疼么?”

“刘盛许是要找我娘的毛发。”

两人异口同声。

松晏仓惶抬头,眼里水光潋滟。

沈万霄一怔,随后的语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多添起伏,甚至带上缱绻的尾音:“松晏,你好娇气,以前可没这么爱哭鼻子。”

从小到大,松晏被人说娇气的次数掰着手指都数不清。他也确实娇气,芝麻大点的事都能让他掉眼泪。但被人说了那么多回,没有那一次和眼下这次一样,让他又羞愧又气恼。

“那还不都是怪你,”他泪眼汪汪地瞪着沈万霄,不假思索地将心里话抖了个干净,“我明明都不疼了……但你一问,我突然又觉得好疼。”

沈万霄摸向袖子里的手一顿。压在聚浪薄刃上的指腹被划破,他却无甚感觉。

面前松晏强忍着不哭,脸上神情又委屈又可怜,简直要了人命。

“松晏。”少顷,沈万霄松开聚浪。他别开眼,声音冷淡不少:“等这件事结束,就和步重回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