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墓宫灯下暗,来者知是谁?

牟戟看着全神戒备、如临大敌的洛宁,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宁儿。”他取出那脏兮兮的华丽手帕,“这是你娘给我绣的,有三十年啦。”

“那一年,她才十二岁,还是个小姑娘。”

他十分爱惜的摩挲着手帕,“这手帕,是她整整绣了三天三夜才绣好的,上面有她的气息,只属于她在那个年代那个年纪的气息。”

“这方手帕,有她的清稚、清纯、梦想、真诚……对我来说,它比牟城县伯的爵位更重!”

“所以,三十年来,我从来没有洗过这方手帕,片刻不曾离身。”

他在洛宁面前,徐徐展开一尺见方的手帕,只见上面绣着一对鹣鲽,意寓“鹣鲽情深”。

上面还绣着一行字:“永不改童心,永与君同心。”

落款是:绾儿。

洛宁听到牟戟的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是情圣么?

一方手帕,三十年没洗过,难怪脏兮兮的。

你厉害,我佩服。

“我和你娘两情相悦,早有婚约。”牟戟的声音带着一丝缅怀,“可她是个孝女,为了一件大事,她和你爹私奔了。”

“可是我从来没有怪她、怨她,你知道为何?”

洛宁茫然摇头。

牟戟自问自答,“因为,你娘的心,一直在我这!”

“她和你爹生了两个孩子,一起在乡下生活了十年,可是她一天也没有爱过你爹。”

“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别人论迹不论心,我牟戟却是论心不论迹。只要她心在我这,哪怕她沦落风尘,那也还是当初的她!”

洛宁不禁怔住了。

他也算活了两世,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他从未见过牟戟这等“论心不论迹”的男人。

这么形而上的精神之恋,起码他洛宁自问做不到。

灵和肉能否自由分离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肯定无法接受。

牟戟难道真是一个形而上的高级舔狗?

唐绾唐缃姐妹相信,可洛宁无论如何也不信!

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觉。

牟戟仔细收了手帕,“我说这些,拿出你娘送的信物,是要告诉你,我才是牟戟。池中的那个……不是。”

洛宁当然不会就此相信他的话,但洛宁当下只能假装相信。

于是,少年戏子露出了释然之色。

“前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或许对我娘不敬。”洛宁想到一个问题。

牟戟却是淡然一笑,“既然是对你娘不敬的问题,那你就不要问了。不孝。”

洛宁:“……”

你特么的……说的好有道理。

少年被这句话噎的直翻白眼,只能改口道:“也不是对我娘不敬的问题,就是……”

“就是……我娘究竟有哪些优点,让前辈如此执著?”

意思就是,你特么的到底看重我娘哪一点?她配不上你啊。

牟戟脸色一沉,“宁儿,你这问题,还不是对你娘不敬?所谓母不嫌儿丑,你竟然看不起你娘?嗯?”

“不是不是!”洛宁赶紧摆手,趁机又退出几步,“前辈你误会了。那可是我娘,我哪能看不起?只是……”

“只是我娘毕竟嫁过人,生过子,而前辈你身份尊贵,资质优秀……”

“世人俗见!”牟戟摇头,“你毕竟是洛安的儿子,还是脱不了世俗之见!”

“不错,论修炼资质,你娘的资质只能说一般,远说不上优秀。”

“可是,和人相比,资质重要么?”

“论出身,你娘也不是嫡女,可出身和人相比,重要么?”

洛宁露出一丝苦笑,“难道,前辈是看中我娘的容貌性情?还是因为两小无猜,所以感情深厚?”

牟戟道:“论容貌,你娘堪称绝色美人。可我真不是看重这点。天下绝色美女,岂止你娘一人?”

“我之所以对你娘如此执著,那是因为我十三岁那年,因为修炼出岔子,成了半个废人,所有人都嫌弃我,包括我的兄弟姐妹。”

“可是你娘,却照顾了我整整……三年!那时,她才九岁。”

“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整天陪着一个废人,一口一个牟哥,整整三年不离不弃。”

“这样的事情,天下几人能做到?”

“就是因为她的陪伴,我才找回了道心,奇迹般的恢复,修炼速度更快。”

“没有当初那个陪伴我三年的小姑娘,就没有后来的牟戟。生育我的是父母,再造我的却是唐绾。”

“这样一个小姑娘,就算她资质一般,不是嫡女,也是我心中最美的明月,永世不忘。”

“你,不懂。”

洛宁闻言不禁动容了。

若真是如此,那么牟戟的执着,的确有十足的理由,任何人都无可指责。

三年啊。

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有个小姑娘这样对待自己,自己也会初心不改吧。

可是不知为何,就算牟戟没有说谎,他也不敢信任牟戟。

既然牟戟对母亲唐绾如此情深,为何要隐瞒自己的实力?

“宁儿。”牟戟看着洛宁,“虽然你是洛安的儿子,可也是唐绾的儿子。为了你娘,我不会害你。”

“她的儿子,就算我的儿子。”

“为了让你放心,我解开你的疑惑。”

牟戟指着枯树的古桑,“知道这是什么吗?它是穷桑树的一根枝丫,插活后新生的桑树,具备穷桑树的血脉,它虽然不是穷桑树,却算穷桑树的影子。”

“这桑树,古蜀人称之为神树,具备复制、重生之能!”

洛宁仰头往上看去,可是枯树很高,树冠完全隐入黑暗中,灯光根本照不到,不知道树上有什么。

牟戟继续说道:“这个池子中的水,是上古时期的灵泉幽水,具有凝聚生机、魂魄的力量。”

“所有生灵,只要靠近这棵树和这个池子,就会被复制。桑树上会结出一个茧子,被复制的人会破茧而出。”

“这种诡异之术,和古蜀蚕氏的‘破茧重生’有关。鸩鸟娘娘是蜀王宠妃,当然也是蚕氏一员。”

“可是被复制的终究和真的不同。虽然有同样的相貌、记忆,却不可能有一样的经历,当然也不会有相同的情感。”

“一年多前,我刚来这里,不明就里,一不小心就被复制了。”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有个人从巨茧中爬出,浑身光溜溜的,长得却和我一模一样。”

“也是我运气好,刚好那天遇到他破茧而出。若是当时没有看见他,等他强大起来,死的可能就是我了。”

“他看到我后,显得很是恐慌,因为他既然是复制品,就能感应到我的杀意。而刚出茧子的复制品是最虚弱的时候,不是我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