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高烧(第2/2页)

但是即便如此的模糊,他也能够辨认出眼前的身影是谁。

是那个和方才无数的梦境碎片里一模一样的身影。

是一场新的梦吗?

那身影似乎要转身离去,李松茗急不可耐地伸出手去,拽住了一点衣袖的布料——微微湿润的、棉质的布料,布料细密的纹理摩擦着李松茗的指腹,真实得李松茗要以为卢诗臣真的就在他的眼前。

这一次又是梦见了和卢诗臣之间的哪一段记忆?李松茗快要烧糊了的大脑无法厘清,他掀开沉重的眼皮,失神地看着眼前逆着光怎样也无法看清的面孔。

“卢老师……”李松茗干涩的喉咙艰难地吐露出字句,他紧紧地拽住手中的那一点衣袖布料,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别走……”

一时间静默蔓延着,李松茗连自己因为高热而变得粗重的呼吸也清晰可闻,口鼻之中呼出的热气,让李松茗的视线愈加的模糊起来,眼前卢诗臣的身影仿佛变成了一张被雨水打湿的照片,完全成了扭曲的色块,完全无法看清。

太热了。

李松茗的手更加紧地拽住了手中那一点衣袖的布料,还微微带着一点湿意的布料传递给指腹一点凉意,这一点微末的凉意仿佛能将李松茗从这极度的热之中拯救出来。

“好热……”李松茗低声喃喃着,“别走……”他的唇舌干涸得仿佛一块久旱的土地,绝望又哀怜地渴求神灵的雨露。

良久,李松茗听见了一声长长的、轻轻的叹息,如一缕抓不住的薄雾,在房间里蔓延成一片广袤的轻纱,轻盈地笼罩住李松茗。然后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掌覆盖在李松茗的额头上,连带着李松茗的眼睛也覆盖住,“我不走。”

原来还是在梦中吗?

只有在梦中,卢诗臣才会因为他的恳求而留下。

但是即便是梦,李松茗也想要抓住。他滚烫的手抓住了覆盖在自己额头上那只微凉的手上,闭着眼睛用滚烫的脸颊蹭了蹭那只手。

李松茗还用同样烧得滚烫的双唇在那掌心游移着,像是亲吻,又像只是贪恋那掌心的凉意。他呼出的热气全都扑在那掌心,将那微凉的掌心也熨热了,“不要分手,不要骗我……”李松茗模糊的呓语方从唇中涌出便落在了那掌心,仿佛全部被那只手完全抓住了。

温柔得仿佛云一般让人想要彻底陷进去的声音说道:“好好睡一觉吧,什么样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睡一觉吧,或许一觉醒来,会发现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噩梦,他和卢诗臣,还是好好地牵着手。

于是,李松茗在温柔的声音和安抚之中终于沉沉的睡去,再没有做那些凌乱的梦。

醒来的时候李松茗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过至少是下午了——李松茗的卧室是偏西的,下午才能够照进来阳光,他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了进来。

他这一觉看来睡了不少的时间。

他的思绪还有些混沌,大脑一时间是茫茫然的,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昨夜淋了雨发烧了,他记得自己做了好多的梦,温柔的,残酷的,全都与卢诗臣有关。

李松茗的视线无意识地在卧室里游荡着,然后落在了床头上。床头上放着他的手机,还有一只还装着半杯水的玻璃杯,以及一盒打开的退烧药。药盒已经被打开了,一板药片从盒子里伸出半截,显然是已经吃过的。

药……

李松茗的心猛然一震。

他的家里没有退烧药,他也没有任何出去买药或者让人送药上门的记忆。

是谁?

李松茗的内心猛然地激荡了起来。

是谁给他吃的退烧药?是谁给他贴的退烧贴?

李松茗骤然想起来昨夜在梦里抓住的那一点衣袖,还有盖在他的额头上冰凉的手掌,以及耳边温柔而无奈的劝慰。

难道那并不是梦吗?卢诗臣昨天夜里真的来过吗?

与此同时,卧室外的客厅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开门进来了。

李松茗的心潮瞬间翻涌起来,他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掀开了被子,连鞋都顾不上穿,踩着冰凉的地板就往卧室外走。站起来的时候,李松茗发现自己的额头上还掉下了一张退烧贴,啪嗒一声掉在地面。

因为烧很明显还未完全退却,李松茗的口中呼出的气息还是烫的,发烧消耗了太多身体能量,他还有点头昏眼花,身体是虚软的,踩在地面上仿佛是踩在云端一般轻飘飘的,甚至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跪倒在地,扶住了床沿才勉强重新站起来。

他完全顾不上自己是否站稳,急忙就拖着无比沉重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两步并作一步地朝客厅跑去,他气喘吁吁地扶助门框,望向玄关。

玄关有一个身影,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正在关门。

“卢——”李松茗还没有看见人,口中已经立刻叫出他心中所想的那个名字。

然而,看到了玄关的身影之后,来人还未转过身,李松茗就已经意识到那并非他预想的身影,一个字才刚刚从唇舌中之中涌出,立刻就被咽回了喉咙之中。

不是卢诗臣。

李松茗心中方才翻涌起来的冲天的浪潮瞬间颓然地倒下,无声无息地湮灭于广阔的沙滩上。

而来人听见动静,关好门转过身,看见李松茗,脸上的表情既惊讶又担忧,说道:“哎呀,你终于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