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第2/3页)

有的人永远都不欠缺重头开始的勇气,但对有的人来说,这样的爱只有一次。是孤注一掷拼拼凑凑破破烂烂怀着胆怯与试探的唯一一次,再烂再病再千疮百孔,他也宁肯抱残守缺,而非放手。

目睹过她背向他转面,他就只记得她的转面了。

“没有晚,”商明宝嘴唇哆嗦着,一厢情愿地说,“你还爱我,我也爱你,只要有这两点,我们就不会晚。”

“我承受不了第二次了,babe。”向斐然平静地说,“承受不了第二次你再跟我说状态不对,所以需要分开一段时间。你可以抛下我修复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何况……你可能永远都不会像我爱你一样地爱我。

她当然也是认真的、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对于普通人度过平和漫长的一生已足够,对于从前只要两分、三四分的他也已足够。

但对于要开展第二次的他来说,不够。

她不是要健康的关系吗?未来患得患失、陷入自疑的他,可不健康。一场苦雨,不如不下,一场酸夏,不如不度。

“不是的!”商明宝语无伦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我们这次慢慢地来好吗,我长大了,心性成熟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斐然哥哥,像我小哥哥给柯老师机会那样地给我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我爱你,像以前一样爱你。”

向斐然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你下了注,你放了烟花,你明明也想我来找你,你给我机会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商明宝拥回他,字字如骤雨般一颗追打着另一颗,“我抓住了,我在这里……我鞋子都跑丢了,你不能出尔反尔……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们找了很久的鞋子。

“找到了你就要答应我。”商明宝打着手电,目光紧紧地寻觅在沙滩上。

只要找到了她跑丢了的鞋子,他就要答应她,再给她一次机会。他没有点头,但商明宝当他默认了。

她的夹脚拖是黑色的,在这黑灯瞎火中找它,宛如在漆黑中找一张黑纸。

向斐然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躬着背,小小而认真的一只。

“可能被浪卷走了。”他淡淡地提醒。

“不会,我是靠里走的。”商明宝将头发撩到耳后,“就在这附近,不可能找不到的。”

总比她记得他七年前随口说的有关烟花的一句话、对上他的电波、莫名其妙发神经一样认为抵达烟花绽放之处便能见到他——要容易。

但……整整两个小时过去了,向斐然陪着她将这条沙滩来回找了五遍。

他一个回家第一件事永远是洗澡的人,为了她,沉默地忍耐着身体上的不清爽。

商明宝的耐心还有,但心底的慌张却越来越浓,低头太久,脖子和腰背都酸疼得厉害,有头晕眼花想吐之感。

老天,你不会真的这么不眷顾我吧?她站直身体,抬起脸。

啊哈,这些星星都躲起来了,不肯赐予她光亮,也面对不了她的质问。

用“既然能诞生在商家成为商明宝便也一定能在这里找回鞋子”的信念感,绝不气馁地找第六遍。

“别找了。”向斐然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不能不找,都已经这么久了。”商明宝头也不抬地回,专注的心神中忽然闪过了一丝银线。

她站停脚步,直起腰。

向斐然以为她找到了。

意兴阑珊的眼眸下,是心跳快了一快。

“不对。”商明宝转过身,长发被海风柔柔地吹着:“你陪我找了这么多遍,说明你也很想找到,给我们一个机会。所以……这个机会你已经给我了。”

“……”

见向斐然面无表情,她自我收拾情绪,状若刚刚什么也没说:“我继续找了……”

向斐然拎住她胳膊:“明天天亮了再找。”

“天亮了找到就不作数了。”

“谁说的?”

“……”

商明宝抿住下唇,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地望着他。

向斐然叹了一声,声音放低,故左右而言他:“睡觉要紧。”

“天亮找到也作数。”商明宝不死心地问。

“嗯。”

“你不会趁我晚上睡觉,偷偷把它丢进海里吧?”她没来由地疑神疑鬼。

“图什么?”

商明宝答不出来图什么,但也看不清向斐然的心,不知道如此漫不经心的倦色下,藏着的究竟是一颗怎样的心。

她不知道,她把这个从不会遇事不决,活得干脆简练的男人,折磨成了两半,一半爱她,一半唾己。

找鞋子吗?不如抛硬币。

向斐然在两侧裤兜里拍了拍。

嗯,没有。毕竟抛硬币是正反概率一半一半,老天也觉得拿来置换万分之一便宜他了。

至中段,一直挡着月辉的浓云倏尔散开,照亮了一丛草海桐的边缘。

一只夹脚拖,鞋尖半埋在白沙里。

商明宝还在严密地找着,但目光全然在错误的方向。

向斐然的脚步顿了一顿,视线停到她背影上的这一秒,风也寂,浪也静。

向斐然,你想叫住她吗?

告诉她,你们的机会就在那里吗?

抄在裤兜里的双手,五指蜷了蜷。

他的心跳真像雷鸣,感到被闪电劈中般的艰涩和痛。

喉头也是紧绷的艰涩的,随着吞咽滚了滚,却发不了声。

商明宝。

在你的十一点钟方向。

“不找了!”商明宝扶腰站直,往后抻了抻,吐出累极了的一口长气:“明天白天再找了。”

风和浪声又回来了。

向斐然勾了勾唇,视线中,她往前走的背影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模糊。

她走过了她的十一点钟方向,未曾转头。

到了营地前方,于寂静中小声告别。

向斐然终于得以洗澡,淡水充足,为他洗尽一身汗与尘土。肩颈相连处他看不到,只知道很痛。指尖小心地触碰着,摸出她小小整齐的牙印。

洗完后换上干净T恤,湿着发出来,找了个地方抽烟,顺便让海风吹干头发。

一支烟不经抽,几口就没了。向斐然指尖折着淡黄色的烟尾,又一个人站了很久。

唯有他的帐篷被马灯点亮,在猎猎的风声中,分明记得拉好了拉链的外帐门却在空中翻飞。

她又搞什么?

想也不想便猜到是她,正如那年第一次带她露营,回来时将来偷烟的她逮个正着。

微蹙的眉心在看到跪趴着的商明宝时蹙得更紧了。

未必所有人都睡了,他不方便出声,只是咳嗽了一下。

商明宝愣了一下,保持跪姿从帐篷里退了出来,手里摇晃着一副夹脚拖。

想趁他不在偷偷放进他帐篷里的。

“……”

不是那一双。

向斐然不是傻子,如何能看不出?可能是Essie的,或者是她备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