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外行(第2/3页)

她摆一摆手,各人的杯子被收走,依次被关到准备好的囚室里。也不明着搜身,而是请他们沐浴、更衣,然后“聊天”。

祝缨就不参与审问他们了,就在这堂上办公。把信函都看完,上锁,让小陶拿来封条给封了。再处理一下大理寺积攒的一些公务,武相今天也当值,她与周娓两个走了过来,说:“大人,夜深了,您明天还要上朝,要不先休息一下?那边的屋子清清净净的,铺盖也置办了新的。”

祝缨道:“不用管我,你们休息吧。”

武、周二人哪能在这个时候真的休息呢?回到房里和衣而卧。

祝缨公务之外还要再考虑一件事:分赃。抄家肯定得扣下一点,不然接下来活就没法干了。怎么拿、拿多少、怎么分、分多少,她也都有了计划。

还有应付求情的人,别人不好讲,周游岳母虽然死了,妻子还在,求到郑熹母亲那里要怎么办?阮大将军还为闻祎求情呢。又还有其他一些人……

天快亮的时候,供词陆续地送了过来,祝缨将供词看完,这里面也有很痛快地认了的,也有将责任推给闻祎、鲁王说自己是被骗的,也有咬死是被胁迫,不然就要杀他全家,不得已而从贼的。说得都不太深,还得细审。

此外又有人吐露出来,有些地方上的官员也暗中讨好鲁王。这个祝缨从鲁王家抄出来的一些信件、礼单中也能看出来。

她将这一些也都装到一个匣子里,上了锁,再上封条,起身道:“忙了一夜了,安排好白天当值的人,不用哭灵的都休息。”

厨房送上了早餐,祝缨很快吃完,漱了口,擦着手说:“大家都辛苦了。轮着吃饭休息吧。”

自己洗了脸,提上匣子,林赞又灌了一碗茶,道:“大人,下官算是服了你了!”

祝缨道:“食君之禄。”又特别关照老黄和左丞:“他们两个有年纪了,一会儿都别打搅他们,叫他们睡半天。”

老黄道:“人老觉少,不累不累的。”

祝缨摇摇头,提着匣子,先去见皇帝。小陶和牛金赶紧追了出来:“大人,小人来拿吧!”

他们俩抱着匣子,送祝缨,政事堂那里说,丞相已经去面圣了。祝缨听了,也转去见皇帝。陶、牛二人跟着,直到他们不能通过的门外才将匣子还给祝缨。

……——

天光乍亮,祝缨抱着匣子进去,政事堂的人、太子都已经在了。她舞拜毕,郑熹、阮大将军等几个也到了。

皇帝看到了她拿的匣子,问道:“那是什么?”

祝缨道:“鲁王招了,有盟书,大理寺照着上面的签名,连夜请了一些人到狱里小住。这一个是鲁王府里拿来的往来信件、文书,这一个是一些供词。”

皇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好!”

两个宦官过来一人接了一个,祝缨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那封盟书。”

杜世恩过来接了,祝缨的表情微微动了一下,下巴轻轻点了一点他,杜世恩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身体还行。

皇帝拆了信封看了,大怒!敲着扶手道:“他们竟然敢!”

祝缨又简述了一下这一天一夜做的事情,包括闻祎等的情况、段琳父子的自我辩之类。刘松年道:“他有什么仇人?他不当街杀人就不错了!”

皇帝道:“对啊!当年段氏买凶……就是害的祝卿吧?”

祝缨微微躬了躬身,续道:“鲁王府里的文书拿来了,财货太多,还在清点,一旦清点完毕,臣便上报。”

“哼!兄弟里,数他最贪!钱财最多!”属于赵王的情绪说。

“臣会查清楚的。还有这些供词,只是初审,会再上细的,也还须几日。啊,他们恐怕赶不上改元大赦了。”

太子失声笑了出来。

皇帝又恢复了一点道:“这些协从,不是要宽待的吗?”

祝缨道:“十恶之罪,改元也不赦的。恩自上出。”

皇帝满意了:“你看着办吧。”

祝缨道:“还有一件事,须请示陛下。”

“什么事?”

“为贺新君登基,彰显陛下宽宏,臣请将鲁王府一些无辜之人开释,好使他们在民间宣扬陛下之仁德。”

“鲁王府还有无辜的人?”

祝缨道:“有的,强抢的民女,扔半吊钱就拽走做奴婢的绣工。现在正在王府里关着呢。人多了,又吵闹,又要费钱养着她们,不如放出去。免得积得怨气太多,不吉利。臣想,从鲁王府的钱库里拨点盘缠给他们。再有,闻说鲁王侵占百姓田产。这个要核实一下儿再拨还,现在知会他们一声,让他们有个盼头,他们只会盼着新朝更好。唔,冬天了,查证的在发还之前,再拨点柴米让他们能过年。都是鲁王造的孽,说不得,又要陛下为他收拾烂摊子。”

皇帝微笑道:“可。”

祝缨道:“田地入籍,还要京兆多多费心。”

郑熹道:“应该的。”他与王云鹤交换了一个眼神,就知道祝缨的老毛病又犯了。

皇帝高兴地说:“卿等真是股肱之臣啊!”

二人忙谦逊了一回。

祝缨退到了一边。听他们聊着丧礼、改元、调人等事,她就一言不发。

等到聊完了,太子对皇帝请示,说这案子也是派给他的,他现在啥都不知道,觉得过意不去,一会儿哭完了丧想去大理寺看看。

皇帝道:“去吧!”

…………

祝缨先去哭了一场,她如今的排序在最前那一小撮人里,旁边是冼敬等人。哭完了,太子还没过来,骆晟先来,问道:“你这两天很忙么?”

祝缨道:“出了那样的事,大理寺不忙也不行呀。”

骆晟道:“你自家留意身体。对了,鸿胪的事情……”祝缨被薅到大理实属突然,骆晟甚至来不及问一下接下来要怎么办。

祝缨道:“眼下鸿胪寺没有什么大事,我已将事交给赵苏了,他还算能干。沈光华管司仪署一向顺手。到年底了,该报考评的,柯典客去岁接待四夷很是尽心……哦!”

她把装笏板的袋子打开,抽出板子,扒拉到袋底,掏出个折起来的小纸片:“我写在这里了,差点忘了给您。”

骆晟接了,祝缨把板子装好,太子也到了:“干什么呢?”

“一些交割,”祝缨说,“走得急,还没说完。”

太子感慨道:“公行事何其缜密?”

“可不敢当,人哪有什么事都能想到的呢?就怕都说我缜密,偶有一件忘了,就要有人说我故意的了。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祝缨打趣着说。

骆晟道:“不会的不会的,都知道你为人。为人在做事前。”

太子有点诧异地看着这个有点憨的岳父,心道:这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