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说破(第4/5页)

郑侯和郑熹也派了人去探望,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又留下了些人手帮着郑奕看院子。

祝缨知道了个大概,就去找郑奕。郑奕的精神头还不错,还能指挥着仆人搬砖胡乱砌一砌,把完好的院子和烧坏了的地方隔起来。在他的身侧,温岳到得比祝缨还要早。

看到她来,郑奕笑道:“怎么?都知道了啊?”

“十三郎。”

郑奕道:“你有心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祝缨道:“需要什么应急的东西吗?”

“嗯?早听说你是个厉害的人,有什么能给我的吗?”郑奕问。

祝缨笑道:“是十三郎的运气好赶上了。快腊月了,正准备着大理寺里大家伙儿过年的东西。又有过冬的柴炭、草料,我想十三郎这里还是要一些的。还认识一些泥瓦匠人——我造房子时打过交道,活计不错,十三郎要是信得过,这两天就让他们姑且收拾一下府上这些砖瓦。我现在手上有的就这些了,十三郎想要什么呢?”

温岳对郑奕道:“没难住他吧?”

郑奕的嘴张了一阵儿,才说:“怪道七哥……”

温岳对祝缨道:“他家能缺什么?还有公府、侯府呢。只是柴炭都烧没了,他家人口着实不少,冬天用量太大,一时筹措有些为难,你有心帮忙周转一下就得啦。”

郑奕又说:“我还要几个瓦匠,府里这些人没干过这样的活计,手脚笨。不用太好的匠人,只要能搭几间屋子就得。”主人院子没坏,仆人的居住先暂居着,明春再翻修就行。

祝缨道:“好,我这就去办。木匠也要两个?门窗还是要打的。”

“好。”

温岳与祝缨一同回去,路上才说:“你才盖了宅子,手上也不宽裕。”

祝缨道:“我有腾挪的地方。”

她还真是大理寺的大管事。柴炭、草料、种种补贴她手头都有一堆,稍一挪借也就得了。

温岳道:“也别大包大揽的。”

“懂。人家有正经亲戚,我与十三郎也不算是密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对不对?我就搭把手就行。干得太多了,就抢人风头使人尴尬,是非奸即盗了。”

温岳笑道:“又促狭了。你这心肠也未免太好了。”

“我心肠可一点儿也不好,也就对周围的人看着儿。旁人我也管不着。”

两人闲闲说着,路口分手,祝缨安排了给郑奕家的东西,又找了之前的匠人,还把傅龙也介绍给了郑奕。

郑奕见祝缨配了一个这么齐的班子,又一次说:“你可真是个厉害的人。”

祝缨道:“都我说婆婆妈妈的。”

郑奕笑道:“那是他们不懂事儿。”

祝缨一笑。

…………

郑奕家走水不过是件小事,仆人的房舍在年前也简易地搭建完了。腊月里,朝廷上是有一件比较大的事情发生——新太常进京。

原来的太常做了京兆,太常寺就没了主事的人,有不少场面事儿须得有这么一个人主持。皇帝调了段婴他爹段琳进京,担任太常寺卿。

整个朝廷对这件事情的反应非常的平静,没有人跳出来反对,也没有人阴阳怪气。包括郑侯,他握鱼竿的手抖都没抖一下。

段琳今年四十三岁,称得上是年富力强,长得也是相貌堂堂。都以为是小的来了挨了打,老的也就不远了。现在是小的还没被欺负了好引出老的,老的先进京给小的撑腰了!

许多人都照旧过年,等着看段琳来了要干什么。

祝缨也不例外,她也认真过起了新年。这是头一个在“她自己的房子”里过的年,当时只是完成任务一般建的房子,如今却别的一种意义了。

曹昌被祝缨放假回去陪父母,曹昌很犹豫,他知道过年的时候有许多事情得仆人做,尤其是男仆,往外投递帖子得有人吧?祝缨把他赶回家了:“我今年又不用值除夕,初一我自己会去拜年的。”又给了他一些过年的钱和年货,让他骑着驴带回家去。

祝缨新年也没缺了仆人用,大年初一,金良还是派了自己的小厮来福过来帮忙投帖子。祝缨也没跟他客气,给了来福五百钱压岁钱,让他跑腿去了。

接下来是拜年之类,祝缨今年也有马、也有车,自己信马游缰到处走,或是陪着家人去拜访。她还去了之前的同僚老王家里,老王走路已经有些吃力了,脑子还没糊涂,乐呵呵地问祝缨:“今年怎么这么早?没值夜?”

祝缨道:“总要留些机会给别人。”

老王大笑。笑完了又说:“小祝啊,要起风喽!”

“你倒好,先躲起来了。”

“你要能躲,也躲一躲的好。唉,算了,你们正是自己呼风唤雨的时候,躲不了躲不了。”

祝缨道:“借你吉言了。”

今年依旧是从郑府里占了不少便宜,过个年,手头又宽裕了一点。祝缨也没忘往王云鹤府上拜个年,也依旧是寻常的四色礼物,在许许多多给丞相的贺礼中平庸得十分显眼。王云鹤也不嫌弃,问了她送的东西之后,还挑了包点心来跟刘松年一起吃。对刘松年说:“她挑的食物,总是有些特色的。”

刘松年道:“火烧眉毛了,他还有心情满京城的找点心吃呢?”

祝缨不但有心情满京城的找点心吃,还有心情陪着张仙姑去烧香。慈恩寺的香火是极盛的,想见住持是很难的,祝缨没想跟那位高僧打交道。却被高僧给叫住了:“祝大人。”

“不敢不敢。”

张仙姑有点紧张,低声问祝缨:“老三啊,你跟这大和尚有什么事儿呀?”

住持道:“夫人勿惊,贫僧与祝大人略论两句佛法。”

祝缨道:“别别别,我不懂那个。”

住持但笑不语,祝缨心中暗骂,这和尚好生狡猾!

她只好老实说:“别听我那天的胡说。凡有点小聪明的人知道了那句偈语,至如色与空、五蕴种种都弄不明白,就爱拿那一句话来对和尚讲。仿佛鹦鹉学舌了一句六祖的话,就能在和尚面前充六祖了。我也不是过学舌而已,不敢有妄想。大和尚,看破不说破,佛祖原谅我,我当时只是为脱身。”

住持笑得真诚了一些,道:“檀越能说出这一番道理来,倒比记得一句偈语更明白了。是贫僧有些事儿不太明白。”

祝缨连连讨饶,道:“您就饶了我吧,我可不会打机锋。我一个大俗人,只会说最粗俗的话。大和尚想,空门也不能事事都空吧?那岂不是要连佛门都给虚无了?凡事总要有所依托。国法、佛法,顺了哥情失嫂意,起风了,吹得人左摇右晃的。”

住持合什宣了一声佛号,道:“善哉善哉。檀越说得算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