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共枕(第2/3页)

萧暥暗搓搓想,他自觉不能跟老色痞刘邦相比,但谢映之却堪比他的萧何和张良。既能出谋划策又能总览全局。

如今北宫达实力雄厚,兵精粮足。军粮一直是萧暥的软肋,这个短板在西征的时候就曝露出来了。

但他不能再提高税赋,加重百姓负担,那么就只有增加田地的产出。

建筑水渠可以将襄州的粮食产量大大提高,这方法虽好,但是萧暥有点担心。

“这两道渠何时可建成?会不会太过劳损民力?”

若是要修个一年半载,也赶不上北伐了,但是,催促工事又会让百姓过于劳苦。

谢映之道:“主公放心,这沿途山势地脉我都勘察过,‘云溪’‘广柔’二渠皆沿山势而建,接通当地原有的水道而成,非重新开凿,故而工程并不繁重,我料想两月内能完成。”

萧暥心中一动,两月内,就是说还能赶上春耕的末班车!

他不知道,这段时间谢映之已经为他暗中埋下了什么。若将来天下有变,襄州是他不可动摇的根基和后方。

萧暥又往身边蹭了蹭,隔着薄如蝉翼的衣料,他能感到谢映之安宁静谧的呼吸。

他喜欢那又香又暖的气息,又贴近了点,“我听说此地产木雕。明天去市集,先生替我挑挑?”

谢映之闲闲笑了笑,道:“关于这乐平县的木雕,士林里还有一段秩事,主公可想听?”

萧暥最喜欢听逸闻秩事了。

雨夜温香入怀,还有故事听,更何况讲故事的人声音清盈悦耳,娓娓道来。

“那是容绪先生二十多年的旧事……”

容绪?果然此人年轻时就是话题大佬。

“先帝元丰年间,容绪先生来襄州经商游玩,一路风花雪月之事迹传于京中,当时朝中大儒濮铭老先生写了一篇《朱璧赋》讽之。”

萧暥一愣,“朱璧居?”

“朱璧居原名葭月居。”

蒹葭与月,雅得很。

“葭月居乃容绪先生创于元丰三年十一月,十一月又名葭月,故而得名。当时《朱璧赋》一流传出,葭月居的文人纷纷怒而要写文声讨,眼看就要掀起一场文坛风雨。”

这帮子文人的战斗力萧暥是见识过的,光谢映之这一句话,唾沫檄文满天飞,腥风血雨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容绪先生恰好在乐平,他写信一边让葭月居文人稍安勿躁,一边启程回京,因乐平盛产木雕,便顺带了一座榆木笔山送给了濮老先生。结果把濮老先生气得告老还乡。”

为何?萧暥刚想问出口,就想到了一个词,泥塑木雕。

容绪这是在暗嘲大儒濮先生看似德高望重,其实早就陈腐僵化,成了泥塑木雕供于堂上。

“因老先生的这篇《朱璧赋》,容绪先生索性将葭月居改成了朱璧居。”

萧暥心道,这名字改的顺手拈来,看似随意大度,其实酸爽无比,痞气中带着风流,很像容绪的做派。恐怕以后任何人提及朱璧居就会想到濮先生和榆木疙瘩,这笑话就在士林源远流长了。

“此后,士林中就将那些看似德高望重,其实陈词滥调,专事辞赋雕工之人以木雕称之。”

谢映之微笑,“主公还想送木雕给云渊先生吗?”

萧暥尴尬地搓搓爪子,“回京要去云先生府上拜会,我在想准备点拜礼。”

前几天谢映之说,若得云渊出山,中原士族尽归一半。萧暥知道这一点都不夸张。

宛陵云氏什么家族,大雍朝开国元勋之后,累世公卿,朝堂门生故吏遍布,无论在朝堂还是仕林,都有极高的声望。也正因为如此,萧暥明白,想让云渊出山不是那么容易的。

他已经做好了三顾茅庐的打算,新年去府上拜会,还想挑个礼物以表诚心。

但是,云渊先生喜好什么,他就犯难了。

四十多岁,年过不惑,颇有雅望的男子喜欢什么?

萧暥:“瓷器?”

谢映之:“易碎,华而不实。”

萧暥挨近了点:“古琴?”

谢映之:“云先生有琴名曰秋籁。”

萧暥没心没肺道:“古琴如友,朋友多多益善,云先生可以再收一张。”

谢映之蹙了下眉,想微欠起身,忽然发现长发被某人压在了身下,遂放弃道:“琴如眷侣,此心已寄,主公再送一架去,暗示云先生纳妾?”

萧暥头大,过、过、过,跳过这个话题。明明说的是琴,怎么被他说得有点微妙的酸味儿了。

“那么笔墨纸砚,古玩字画?”

“主公其实不必送什么礼物。”

“初次登门,又是过年,空手不好。”萧暥一边道一边又开始不着调了。怎么觉得他们两人躺在床上合计着这个,有点像初次登门的小情侣要给岳父送礼?

但问题是,岳父还不是谢映之的父亲,是云越的父亲,这好像有点儿乱。

不对,岳父不该是义父吗?

他赶紧制止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心里紧跟着抽了口凉气。

如果义父在天有知,他胆敢让义父当岳父,绝对饶不了他。

谢映之知道他又在琢磨小心思,淡淡道:“此番潜龙局上,有颇多雅趣之物,主公回去可以选一件。”

萧暥总算收回神,这倒是个办法,立即想到,“有一盏白玉灯台,雕工颇为精巧,云先生擅书法,文房四宝肯定有了,我再送给他一盏白玉灯。”

谢映之难得地沉默了一下:“灯台就算了。”

“为何?”萧暥不明白了。

“主公送此物,云先生就是拼了命也要把云越带回府,并从此禁止他和你有任何瓜葛往来。”

萧暥眨了眨眼睛,更不懂了,怎么感觉比送毒品还严重?

他忽然想起半个月前,容绪送给他的灯台,被他摔断后,在谢映之指间化为齑粉。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好像有隐情?

他来了精神,翻身伏在谢映之胸前,“不是灯台,到底是何物?”

谢映之不知如何解说,遂抬起冰玉般的手轻捋了捋他颊边碎发,微叹道:“主公,我困倦了。”

萧暥:这是什么借口?谁不知道他根本不用睡觉的!

等等,谢映之从来不用睡觉,那么他今夜其实是陪睡?

……

窗外雨声淅沥,残冬寒瑟。

萧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梦中他置身于一片温润的山林水泽间,妙趣横生,这场景似曾相识,又恍若隔世重逢。

他翻了个身,揽住身边柔暖的轻云,把脸贴进云窝里,像一只寻花觅香的小狐狸般满足地嗅了嗅。

枕春风十里,温香入梦。

谢映之低头看向他,目光静若凝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