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3/3页)

但陈修一直宠辱不惊的模样,见状也不慌张。

“我考完试之后与同窗互对考题,曾将自己所写念了出来,辛杭能知道再背下来,并不稀奇。”

辛杭冷冷道:“考完试之后,你问我要考题,我便背给了你,原来陈郎君是未雨绸缪,用在这里,我不能不佩服。但你即便能一时模仿我字迹,从前那些字也截然不同,只要将你从前的字帖拿来对照,便可知晓!”

陈山长叹了口气:“今日书院走水,烧了几间屋舍,其中就有存放学生字帖课业的屋子,犬子幼时在老家习字,倒是可能还留一些字帖在,但是幼时字迹,与长大之后,又大不相同,恐怕不能作为证据。”

辛杭大笑:“好好,我就说陈修没有那等城府,果然还是陈山长老奸巨猾!”

他一笑就咳嗽,伏在地上似要将心肺也咳出来。

杨园看着陈山长:“辛杭众目睽睽之下过来秦州府伸冤,天水书院随即起火,好巧不巧烧了陈修过往的字帖,又好巧不巧,陈修不在场,去了郊外踏青,你自己不觉着太巧了吗?”

陈山长苦笑摇头:“书院起火,非我能控制,乃是书童不慎打翻了漏夜未熄的烛台,此人现在还在书院,可以召过来问询。至于陈修外出,他昨日倒也禀明过我了,年轻人刚刚考完,想出去松快松快,我也没有拦着,可如何能料到今日变故?杨郎君,恕我直言,听说您也曾被方良崔千冤枉入狱,应该知道百口莫辩的滋味。”

杨园无言以对,他忽然想到,像辛杭这样命不久矣孤注一掷的人,天生容易得到众人同情,可陈家父子平静而非歇斯底里的应对,又如何不是一种“清者自清”的表现?

目前摆在眼前的证据就这些,如果他一味倾向辛杭,实在也说不过去。

想及此,杨园不由也有些犯难,忍不住望向陆惟,想从这位名声在外传闻甚至能审鬼神的陆少卿身上得到点启示。

公主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陆惟身旁的位子空荡荡的,杨园倒也不以为意,兴许是听见这案子太过枯燥沉重,又毫无进展,便无趣走人了。

“这样吧,”陆惟仿佛感应到杨园的求助,终于抬起头,“你们二人分别默写一段你们在考试时的第一道答题,默写好了便呈上来,对比先前考卷上的字迹再作结论。”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众人自然没有异议,杨园让人给陈修辛杭拿来纸笔,只是后者力有不济,提笔艰难,落笔也一直在颤抖。

陆惟意味深长:“这可是决定你们自己生死的时候,不管弄虚作假让人替考欺瞒公主与天使,还是诬告他人意图混淆结果取而代之,可都是重罪,你们最好认真些!”

在两人默写的时候,杨园也一直在冥思苦想。

这要是写出来,两人笔迹都一样,那又要作何论断?

有没有其他办法辨别真假?

如果陈修说的是假话,他在找上辛杭之前,从小到大,用的肯定不是这种字迹,但他爹是书院山长,同窗多有顾忌,加上他人缘好,像辛杭这种性子一看就没什么朋友,问书院学子也未必能问出结果,倒有可能帮忙隐瞒。

那除了书院,陈修从前是否还在别处留过字迹呢?如果在州试之前,字迹跟现在一模一样,就能证明他的清白,辛杭是诬告,反之……

杨园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只能想到这个突破口。

此时风至匆匆赶来,弯腰对陆惟附耳说了几句话,杨园离得不算远,也听不清,只见陆惟脸色露出惊讶之色,随即点点头,起身跟着风至走了。

这是又突然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比审这案子还重要?

杨园好奇心起,抓耳挠腮。

但他职责所在,其他人都走了,他也跑不掉,只好起身踱步,一会儿去陈修那里看看,一会儿到辛杭这里瞅瞅,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不由惊异。

两人字体,竟都是剑拔弩张,铁画银钩的气势。

不同的是,辛杭的字里,满心悲愤,呕血欲出,而陈修那儿,一笔一划,握笔有力。

到底谁在说谎?

杨园一开始是倾向辛杭的,现在天平却禁不住又往陈修那边倾斜了一点。

照他们的说法,辛杭母亲原先是陈家家奴,辛杭这样心高气傲的人,觉得自己出身有瑕,又要蒙受别人的恩惠去书院读书,心生怨怼,想在临死前泼陈修一把脏水也不出奇。

反倒是陈家父子,从头到尾有礼有节,倒加了不少好感。

就在这时,门外又进来个人。

杨园余光一瞥,有些不快。

公主与陆惟来去匆匆也就罢了,怎么这秦州府现在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出了?

他本来也有一天没怼人了,此时实在忍不住,张口就要开喷,在看清对方身份之后,好悬生生刹住。

“刘侯?”

两天不见人,不知道又上城中哪处去玩儿的汝阳侯刘复,负手溜达进来,冲他点点头。

“长安来了诏令,公主与陆惟去接了,顺便留天使说话,我先接好了,殿下便让我过来帮衬一二。”

帮衬?不帮倒忙就不错了。杨园腹诽,又有些好奇。

刘复的声音没有避人,诏书想必也不是什么坏消息。

“陛下是来催殿下他们早日启程吗?”

刘复笑道:“不止如此,陛下说,公主殿下平秦州之乱,若华分景,秾李流芳,爰戴朕躬,大义动天……这几句是原话,特封为邦宁长公主,加实封一千户,暂主秦州事,到启程回京为止。还有,陆少卿也高升了,迁为大理寺卿!”

在场越发寂静了,连陈修也忍不住抬起头。

陈山长的双手从原先交握在前,也不自觉松开又绞紧。

杨园张了张嘴,有些怔愣。

陆惟升迁可以预料,让他惊讶的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