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4页)

公主在杜家用了午饭,唐氏又陪着公主逛了后花园,意犹未尽,还想留公主晚饭,还是公主说自己惦记留在官驿的小猫,主动告辞离去,唐氏这才依依不舍相送。

一天下来,她俨然已将公主视为知己。

待公主走后,唐氏就去了丈夫的屋子。

杜与鹤看见她,立马一反先前躺在床上病恹恹的姿态,掀开被子从床上蹦起。

“你怎么会遇到公主?还把人请到家里来的?公主怎会对你如此亲切?你们到底聊了什么?!”

他如连珠炮,问题一个接一个,根本就没给唐氏说话的余地。

唐氏也不着急,端着热茶慢悠悠喝一口,等他自己说累了停下来,方才翻了个白眼。

“你装病应付方良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害怕,现在遇上个路过的公主,倒会做贼心虚了?”

杜与鹤气急:“我正是因为装病,才不能让别人发现,结果你还把公主请回来,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件事吗?万一公主去给方良说了,那岂不就……”

唐氏撇撇嘴:“你不怕公主知道,却怕方良知道,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杜与鹤:“你懂什么?公主他们至多不过几日就要走,身份再高,也不是现管,方良可是我的顶头上司,得罪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唐氏:“你放心,殿下除了一开始问起你的病情之外,后来我们聊的事儿,与你八竿子打不着,全是女人家的事情,你不感兴趣的!”

杜与鹤狐疑:“你是在哪里遇见公主的?”

唐氏:“药铺啊!公主去买乌梅,正好就遇上了,她还帮我解了围,否则我还得与那药铺掌柜费些唇舌,人家说没看到病人,就不肯抓药呢,怕出了事担责任!幸好殿下身边的婢女懂医理,说服掌柜给你抓药。”

听到这里,杜与鹤刚刚变得正常的脸色又有发青的迹象。

“你说公主身边的婢女懂医?”

唐氏:“是,但你脸上敷了粉,又没给你把脉,光看见你和那张方子,也看不出什么,而且不是你让我隔三差五去药铺抓药的吗?说是要让旁人知道你的确是病了,怎么现在倒是疑神疑鬼了!”

杜与鹤:“完了完了,公主一定看出我在装病了,你们俩到底聊了什么,快快与我说来!”

唐氏不解:“你到底在怕什么,即便看出你装病又如何?你就说你公务懈怠,想偷懒不就好了,左右公主也治不了你的罪呀!”

杜与鹤唉声叹气:“你不懂,我不装病,就得跟着方良去赈灾,如今秦州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唐氏:“什么情况?”

杜与鹤:“……妇人之愚,不说也罢!”

唐氏冷笑:“不错,我头发长见识短,明儿我就去给方刺史说,你根本没病,只是懒得干正事罢了!”

杜与鹤:“你,唉!事到如今,咱俩就别内讧了,你只要记得,我是为了你好,为了杜家好,如今情势,我还是老老实实窝在家里,哪儿也别去,你也是,这几天就先别出门了,回头再去外头请个大夫上门,就说是帮我看病的,记住了?”

唐氏怒道:“到底是什么事,你就不能痛快点说!”

杜与鹤摇头:“你这张嘴,我怕你知道了会到处乱说,上天对愚钝之人未尝不厚爱几分。”

唐氏似想起什么:“对了,今日与公主闲聊,我与她提过,你和杨园的恩怨,这应该没什么吧?”

杜与鹤:……

唐氏:“你为何作此怪模怪样?此事明明也有不少人知情,即便我不说,殿下随便去找个人问,不也能知晓!”

杜与鹤抚着额头喃喃道:“我看再这样下去,我就得真病了,不行了,我现在就觉得腰酸背痛,命不久矣,哎哟,哎哟……”

公主从杜府出来时,正是天际还有一丝鱼肚白的傍晚。

紫红染橘霞光占满半边天空,尽兴泼洒豪情,将寒风驱散。

路人行色匆匆,唯有公主驻足抬头。

“殿下?”雨落也站定,跟着仰头。

“你看这片晚霞,像不像我刚到柔然那天的颜色?”公主忽然道。

“奴婢不记得了。”雨落愣了一下,“您怎么会记得这个?”

“因为那天我刚刚在马车上哭了一场,下车看见这样的霞光,就不想哭了。”公主笑道,俏皮的语调像是说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雨落啊的一声,她那时候还根本不在公主身边,只是和亲队伍里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婢女。

“殿下,往事已矣,您不要再回头了。”

当时才十六岁的公主,离家万里,从此以后再也不能任性,却要担负起国家的责任。

雨落从前不懂,后来渐渐就懂了,当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好处,最起码当时她虽然也为自己的未来命运彷徨忧虑,却远没有公主那样压在身上的千斤重担。

她无法想象公主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雨落只知道那样的重担,那样的经历若是压在她自己身上,早就会将她的腰压折了。

唯独是公主,也只有公主,反倒将背脊挺得越来越直。

到他们离开柔然时,固然草原上对公主咒骂的,嫉妒的,愤恨的大有人在,可谁又敢当着公主的面出言不逊?就连最阴狠残暴的敕弥,也只能阴阳怪气说上一句:阏氏好生厉害!

雨落胡思乱想,就听见公主开口。

“我从未回头看过,只是记得。”

“人生在世,总要记得一些事情。”

就像她刚到柔然和离开柔然的时候,就像曾经京城的繁华与柔然奴隶的悲惨,不过如同眨眼之间的切换,就像那间李记羊肉铺。

“只有记得,才能好好当个人,活得更久,走得更远。”

她越说,脚步越是轻快,后面语调竟似哼歌一般,也不坐马车了,开开心心拉着雨落就要走回去,反正也没几步路。

雨落不似风至对公主了解得深,她听得一知半解,半懂不懂,只道公主高兴起来,她也跟着高兴。

两人带着侍卫回到官驿。

还未踏入院子,公主就听见笛声。

悠扬清亮,曲子倒不悲伤,只是夜色寂寥,再远阔的调子难免染上两分沉暮。

雨落咦了一声:“有人在我们院子里吹笛子吗?”

公主却已料到是谁,迈步进去时,视线跟着转向声音来处。

果然是陆惟。

难得对方如此兴致,公主也没有出声打扰,悄然走了进去,悄然在旁边落座。

风至早已抱了暖炉过来,往公主手里塞个小的,再在公主和陆惟脚边放个大的。

公主觉得有点好笑。

风花雪月也是需要银钱的,要是没有这些取暖的炭,估计今夜陆惟这笛子也吹不起来。

一曲既罢,公主毫不吝啬鼓掌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