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篝火

◎你哭得好听些,兴许我会心疼◎

盛欲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她此刻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像那条该死的傻鱼一样,一头扎进旁边的小溪沟里,立刻淹死自己!

气氛尬滞,她羞愤得无以复加。

盛欲瞥清江峭的白色运动裤被她抓皱,肥鱼在他腿上翻腾而过留下两滩水渍,甚至还洇着污黑泥痕,极为扎眼。

下意识再次伸手摸上他大腿,试图替他擦拭干净那两坨污迹,却忘了自己跟那条傻鱼大战过几回合,手上也早就沾满湿腥。

结果是越抹越黑,他原本雪白的裤料成了她的擦手布。

江峭眼瞧着她折腾了半天,终于是看不下去,一手扣住她两只细腕,阻止她的乱来:“好了,我接受和你们一起还不行吗。”

盛欲当即转头抬脸,勉强自己望向他。

江峭看了眼自己满是狼藉的裤子,又扫了眼她耷拉翘开的十指,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后,无奈地笑摸一下她的头:

“这条鱼很不容易吃到呢,盛欲。”

……

盛欲听见江峭表示要去换条裤子。

而汪茜蓉站在盛欲身后,目送着江峭走远了,才啧啧出口损她:

“我就知道你骨骼清奇,不是一般人。”

“闭嘴!这只是个不足挂齿的小失误而已!”

盛欲一边挽尊,一边在溪水里洗干净手,直接迅速逃离现场,埋头扎进人堆里假装无事发生。

丢脸死了,她左右找机会帮忙,时而去接抵达的大巴车,时而帮忙支帐篷、穿串摆烤炉,装作很忙碌的样子,也不敢再去找江峭的踪迹。

好在这场小插曲没有其他人看见,不然她酷拽社长的形象可就不保了。

一直到夜幕入深,尊穆山的旅客中心工作人员为学生们升起了篝火。

是此时游云徜徉在晚穹,有形,或无形,用以安放风的模样。

凉月似水洗透亮,用以存放光阴轮转的痕迹,纪念这个夏天落幕。

碎光闪耀的星夜下,年轻的男孩女孩纷纷围聚篝火旁,三两成组,喝酒划拳、跳舞笑闹、拍照、烧烤……蓝牙音响淌出的音符拼凑青春烂漫。

极致热闹的夜晚,时间也变为流动的液态。

盛欲自然而然想去找宋睿他们,却又看见他一行人正和其他社同学打得火热。

各路游戏玩得嗨起,鼓掌敲桌闹哄哄,几桌摊位里属他们这桌喝得最多、喊得最响、气氛升温热烈。

她想了想自己在学校多数的风评:性子急,脾气大,固执,冲动,做事原则性强,说一不二,非常不好惹……

还是算了吧,别去扫兴了。

盛欲当即改变了主意,顺手拎了瓶便利店干红,站到旁侧篝火堆,有男生在火光照映下弹吉他,不少女生被温柔的歌声吸引,围坐在他身边。

盛欲突然生出一点好笑。

原来自己也是不受欢迎的人,居然还去邀请江峭加入同学的聚会,好在她及时跑开了,不然很难想象,她介绍江峭的时候该是怎样一副尴尬的场景。

想到这里,福至心灵般,她看着那男生弹吉他,却又感觉余光像被蜂巢抽丝的隐线勾住,让她没由来地,视线径直越过弹吉他的男生,不自觉向更后方探眼望去。

然后,她在灯与火的灰暗面,旅客服务驿站的外墙边,看到了江峭。

还有……汪茜蓉?

汪茜蓉和江峭似乎在短暂交谈什么。

有着一头乌黑浓密波浪卷的年轻女生,手里端着两杯清酒,有些局促地站在江峭面前,断断续续说着话。

不知是不是光线昏暗的原因,盛欲隐约看见,汪茜蓉脸上似乎染上一层羞赧的薄红。

“这俩人悄咪咪弄什么呢?”盛欲挠挠头,连酒瓶都来不及放下,穿过人群往两人那边走过去。

汪茜蓉有点高估自己在情场上的纵横手段了,当看见江峭这么一张宛若神意的脸,还是会被惊窒到头脑短暂空白。

她的声音都不自主变得温婉:“学…学长怎么总是独自一人呢?”

江峭没有说话,轻垂的睫毛遮蔽漠然目光。

“不喜欢人群的话,我可以陪着你。”汪茜蓉低着头,递过去一只酒杯。

“不了,谢谢。”男人口吻礼貌,更疏离。

“盛欲弄丢了你辛苦钓来的鱼。”

被毫无余地的婉拒,反而让女生更加不死心,“要不明天我陪你,再重新钓一条大鱼上来。”

“没关系。”谁知江峭并不在意。

甚至看都没有看她,却在抬眼看到逐渐走近的盛欲时,清黑眸底被一瞬点亮,像火焰燃动,深沉又漂亮。

他低浅笑了声,意有所指般,说:

“我的鱼儿,自己会上钩。”

盛欲就在这时到来。

某个刹那,汪茜蓉像是大脑宕机般出了幻觉,幻觉江峭眼中真切藏有一种钩子,裹以华丽美感的伪饰,靠甜饵铸就极致诱惑,假意松弛,实则贯穿掠杀力。

此刻,他正用这样一双眼端凝盛欲,洞察她,分析她。而盛欲就像那条不知所谓的、被标记的鱼。

当她稍被蛊动,便已置身险境。

当她乐而忘返,就会不得生还。

盛欲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只是天性纯白的女孩,当然不会懂他话中深意,只瞧见汪茜蓉的背影里都写满难堪,预备收回递出的酒杯。

她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及时出声:“这可是人家社长的邀请,你怎么能不给面子呢?”

盛欲接过那只酒杯,不由分说塞进了江峭手里,引来汪茜蓉的侧目。

给面子?这种话根本不是平时的盛欲能说出来的,她从来不懂给任何人面子。

但现在情况不同。她看不惯对于别人三番四次邀请,都无动于衷,故作清高的江峭。

她打算要为汪茜蓉扳回一局。

也要为自己报蹦迪夜的灌醉之仇。

江峭换了条水洗蓝牛仔裤,白色的休闲衬衫未系领扣,晚风恣意灌进衣服里,衬衫便浮动出纯白少年感的松弛轮廓。他握着杯子,笑貌略带讶然,却毫无反叛之意。

他说:“如果你这么说,那我喝。”

然后仰头倒空辛醇的酒液,顺从地咽下。

很好!盛欲得意起来,扭头对汪茜蓉挑眉使眼色,却看见她皱眉愤怒的神情。

怎么回事?盛欲一时有点蒙。

汪茜蓉的视线在盛欲和江峭的脸上来回巡视,羞涩褪去,留下怨怒:“原来是这样,你们直说就行了,耍我玩有意思?”

说罢她扭头就气冲冲地离开。

“不是?汪茜蓉你……”盛欲一头雾水。

她向来是直来直去的人,被汪茜蓉一通脾气撒得不明不白,她当然想不通,当即要追过去问清楚。

“盛欲。”

江峭更快一步拉住她的袖口,留下她的话显得过分悱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