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御兽宗的内部会议并没有召开很长的时间,方生作为宗主,就提了三点:

一是在寻求盟友的道路上,能不能把魔族当成朋友。

二是各方势力混乱,御兽宗进入全面备战状态,各级主事要掌控好管辖范围内的平衡,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向周边或总部寻求帮助。

三便是关于东皇钟。

方生对这个东西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贪欲,只是让门下弟子去找,至于找成什么样就看运气。

东皇钟太过扎眼,在场的人不是没有动过心思,他们私底下都打探了一回,但是一无所获。

当日陆行渊把矛头都指向谢道义,但谢道义咬死他不知此事,各方盯着他的势力也没有发现异样,局面僵持。

方生不阻止大家寻找,但没有花太多心思在这上面。

会议的重点还是魔族一事,众人议论纷纷,意见难以统一。

他们中不乏参与狩天计划之辈,手上或多或少都沾有魔族的鲜血。提到结盟,内心难免有所顾忌。

“陆隐川曾为九尊之一,他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他在出任魔尊之前,从未忘记过自己是魔族。他以魔族之躯行走在我人族的大地上,不曾枉杀,不曾迁怒,称得上坦坦荡荡,光明磊落。”

“他出任魔尊后,魔族扩张,对我们御兽宗也是多有忍让,这次秘境之行更是不计前嫌,多次援助我宗弟子。大家有顾虑我理解,但我相信在大是大非面前,魔尊不会置天下安危而不顾。”

方生自己就是当年那场战争的参与者,在围剿陆晚夜一事上,他同样出过力。他从不否定自己做过的那一切,也不担心陆行渊来找他寻仇。

这个世道从来就不是非黑即白,在不同的境遇下人往往会有不同的选择,而这些不同的选择甚至可能是相对的存在。

善恶二字本就混沌,难以说清。

“宗主,我们并非不想和魔族化干戈为玉帛,只是我们对如今的魔族根本就不了解。不可否认陆隐川是个能人,可他长在天衍宗,他对魔族的掌控真的有那么牢固吗?”

殿上有人提出质疑,他们所担心的是陆行渊不能做主,就算他们因为陆行渊的为人和魔族结盟,也不能保证魔族没有二心。

方生笑了笑,道:“你以为陆隐川是谁的儿子?”

刚才问话那人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自从陆行渊离开天衍宗后,他的身世就不再是个秘密。

“他能坐上魔尊这个位置,或许有他爹的缘故,但绝对不仅仅是他爹的缘故。魔族少有内乱,更看重魔尊的各个条件。”

方生肯定了陆行渊的能力,当年他被琅煌带走,魔族可是直接围了妖族。单是这一点就足以看出魔族对他的在乎,绝对不允许他出一点意外。

大殿上的人觉得有理,点头附和。

方生却话锋一转,道:“你们确实应该把他当做考量的标准,不过我不一样,我是因为陆晚夜。”

方生敲打着座椅扶手,宽大的袖口里闪过一截细长的尾巴,似有金属的质感镶嵌在血肉之间。

陆行渊看的不太真切,一晃眼那尾巴就消失在袖口的阴影处。

大殿的气氛有些微妙,小辈们不明所以,而那些元老很快就明白了方生的意思。

一头红发的朱雀护法轻叹道:“这都过去两百多年了,你还是那么介怀。”

方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道:“若是好事,忘了也就忘了。可它是不义之举,我如何能忘?”

方生说着看向林倾山,正巧林倾山也在看他,二人目光相对,林倾山眼神复杂,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陆行渊注意到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若有所思。

“做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林倾山收回自己的目光,道:“如今御兽宗上下一心,还是请宗主拿个主意。”

林倾山这话说的微妙,如今上下一心,即是暗指以前御兽宗心不齐,没有往一个地方使劲,也是给方生表态,他支持他的决定。

方生的眼底浮现一层笑意,不同一贯的浮于表面,他这次的笑意发自内心。

其他人见林倾山表态,也都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表现自己的忠心。

方生对他们的态度淡淡的,见他们表态只是笑了笑。

赞成结盟已是大势所趋,接下来只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去和魔族交涉。

方生没有急于定下这个人选,只是说自己再想想。

“大家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散了去休息吧。”方生道:“白泽小友就别急着走,随我去雷池。”

方生遣散众人,唯独留下陆行渊。随行的谢陵谢遥不约而同地看过去,林倾山和舒长老也同时紧张起来。

“小友年轻有为,别拒绝宗主好意。”朱雀护法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行渊一眼,带着其他人退出去。

陆行渊对谢陵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必紧张。

“你随七殿下去休息,我忙完了就来找你。”

有谢遥在,陆行渊并不担心谢陵的安危。方生支开众人,还把谈话的地点放在雷池,明显就是不希望有人打搅。

谢陵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对方生仍有戒备之心,状似无意道:“我等你,我们说好了一起去见先生。”

谢陵拜入琅煌门下不是秘密,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听说过。他把琅煌搬出来,就是让方生自己掂量。

谢遥没说什么,他拍拍陆行渊的肩,一切尽在不言中。

方生把他们之间的猫腻看在眼里,笑而不语。

二人道别完,他抬头看向林倾山和舒长老,微笑道:“师弟,你不叮嘱两句?”

师弟二字一出,在场的人不由地一惊。几个小辈一时拿不住他在称呼谁,纷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林倾山本来还打算装个傻,没想到被方生看穿了,他很没面子地撇了撇嘴,道:“你都知道了还问,等着看我的笑话吗?对对对,他就是我宗门的弟子怎么了?”

林倾山说着还有点火大,没个好脸色,就像是被人拆穿后恼羞成怒。

方生被他怼了没有生气,反而高兴道:“你没有反驳我叫你师弟,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林倾山一怔,看向方生的眼神十分复杂。愧疚,悔恨,自责……他动了动嘴唇,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沉默地垂下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活在方生的庇佑下,任性而为。他自己懦弱逃避,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方生身上,本就没有资格生气。

是他拉不下脸面,不敢承认。

方生见他神色躲闪,以为他还是介怀过去的那些事,笑意微僵,但很快又高兴起来。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起码这也是一点进步,总好过以往林倾山对他完全不理不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