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教务处

◎陈濯同学可是我的榜样,我对陈濯同学的敬仰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北川一中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才刚过去一早晨,就沸沸扬扬地闹出来两件大事。

其一是高二万年第一的那位学霸在开学摸底考中惨烈翻车,据小道消息,学霸数学理综的试卷空了一大半,总分从排名表顶端直接掉到垫底,气疯了一班老师。

其二是高二艺体班的一位不知名帅哥,在开学典礼结束后当着三个年级几千号人的面,冲上讲台抢夺麦克风,一边遛着两个老师两个保安在操场跑圈,一边为他朋友声援,最后人在跑道上摔了一跤,被拖着离开了大家的视线。

帅哥是在几千号人的起哄叫好声中被擒的,谁都没想到压抑的高中生活中会出现这样令人意想不到的插曲,也想不到少年的友谊这样热烈疯狂。

周边的学生在为少年的炙热欢呼,笑闹声中带着麦克风内尾音的回响。

陈濯站在人群间,他在沸腾的夏日与少年里,却安静得像一副水彩画。

他很平静地看着塑胶跑道上飞奔的少年,有那么一瞬间,那家伙好像变成了灰白世界中唯一跃动着的彩色。

夏子澈并没有直说他话中那人的名字,没人知道他是为了谁奔跑。

但陈濯怎么可能不知道。

夏子澈那样细心的人,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他的异样和他身上的问题所在,这些天也对他说了很多话,包括今天闹这一出也是。他想让他自信,想让他知道“他值得”。

陈濯值得。

要大声说给全世界、说给所有人。

后来,夏子澈啪叽一下摔在了跑道上,陈濯看着他四脚朝天,没忍住轻笑出声。

但也是那时,脸颊有温热划过,他抬手擦了一下,在手背留下两抹泪痕。

谁懂啊。

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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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濯这次一下子考到一班倒一,数学理综几乎交白卷,语文和英语虽然没这么夸张,但跟他平时成绩比起来也很不正常。他的各科试卷被老师们扣下反复鞭尸,每节课进来一个老师都得点他名。

陈濯一早晨几乎什么都没干,净一趟趟往办公室跑,认真聆听各科老师的关心或者数落。原本他以为午休时间应该可以清静些,没想到刚打下课铃,他还没出教室门,就有外班一个不认识的同学跑到门口:

“陈濯在吗?老牛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

林挚和黎芽正好路过他身边,听见这话,这两人看向陈濯的视线甚至带了丝怜悯。

老牛全名牛猛,是高二一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也是北川一中的教导主任,人送外号老牛,是个像老黄牛一样朴实憨厚脾气暴躁的胖大叔。

他的办公室不在教学区,在专门的办公楼层。因为只有老师出入,这层楼平时都没多少学生,跟教学区比起来要冷清得多,但今天陈濯下去时,却见这地方意外地热闹,不少学生在这块晃悠,其中大多还是小姑娘。

“我听他们说,开学典礼上那个抢麦克风的帅哥在主任办公室罚站,真的假的?”

“真的,我都打听过了,他是高二艺体班的音乐特招生,叫夏子澈。”

“?”

路过的女生低声交谈着,陈濯不小心听见了熟悉的名字,有点意外。

夏子澈已经这么出名了?

也是,很难不出名。

那他好像知道,这层楼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了。

“我说这帅哥真够义气,为朋友做到这份上,他朋友不得幸福死?”

“朋友?我怎么感觉味儿不对呢。其实我之前老在校园里看见他,他老是跟一个鸭舌帽的女孩走在一起,那小姐姐可酷了。我跟你这么一说,你有没有闻见粉红色的味道?”

“啊——难道不是当众力挺,而是勇敢示爱?天,更爱了。”

“?”

事情好像往离谱的方向发展了。

准当事人陈濯听着身边各式各样的传言,默默从人群里穿了过去,期间还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陈濯有些不自在,他快步到教务处门口,刚准备绕过最后一个挡道的人,却先听有另一道声音在门前喊了一声:

“报告。”

那是个声线稍微有些低沉沙哑的女孩,咬字时拖着声音,显得调子懒洋洋的。

听见这个声音,陈濯愣了一下,不知为何,他人好像有一瞬的空白。

他下意识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微微皱起眉,正在努力回忆与之相关的信息,也是那时,他偶然抬起眸子,正好和回头看来的女孩对上了视线。

女孩的帽檐压得很低,一双眼睛藏在阴影里,没什么情绪,显得有点冷。

“进来。”

门内传来牛猛带着怒气的声音,女孩收回视线,推开了门。

在她进门的时候,陈濯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两个高高的男生,一个头发很长几乎要挡住眼睛,另一个留着炸呼呼的刺猬头,肤色偏深,身上带着点痞气。

他跟在那几人后面进了门。

教导处内有股油墨的清香味道,正午的阳光透过几面玻璃窗落进来,能看见有微尘在阳光下漂浮。

夏子澈就站在窗边罚站,他顶了把椅子在头上,表情十分坚毅,看着又惨又好笑。而牛主任叉着腰站在桌边,一看就是被夏子澈气着了,一口气都喘不匀。

甚至在他们进来时,牛猛还在数落:

“夏子澈,你真是能耐了你,开学典礼抢话筒是吧,这风头好出吗?!来,刚进来这三个,站他跟前,说吧,同伙是谁,谁跟你想的这么一出?!”

牛猛这话一出,刚进来那三位当真乖乖排排站到夏子澈身边,看起来个个都像挨训的小鸡仔。

但牛猛似乎并不满意,他的视线在这几个人身上挨个过了一遍,表情随着视线的转移缓缓变得十分痛苦,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去:

“你看看你们这些家伙的形象。我理解,你们搞艺术的孩子是有自己的想法,但学生是不是该有学生的样子?”

他抬手揪揪黑皮刺猬头的校服:

“你这校服上乱七八糟画的什么东西?还有你这头毛,棕色,染过吧?校规允许你染头吗?啊?!”

他往前走了一步,又指指长发男孩的刘海:

“你这头帘都挡眼睛了,能看清东西吗?能不能有点精神?!”

他又往前走走,看看鸭舌帽女孩,重重叹了口气:

“赛谣,我都不想说你。你这帽子是救过你的命吗?上课也要戴着?还有你这头发,散着不热吗?赶紧赶紧,帽子摘了,头发给我绑起来,看着就来气。”

“……”

名叫赛谣的女孩看了他一眼,没动作,只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