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你随意吧,我认命了 :

裴肆整整吃了两碗饭,外加一盅汤。

过去为了保持身材,他鲜少吃米和甜腻油大的东西,可今晚高兴,就破了戒。

用罢晚饭后,已是子夜。

小愿身上的毒犯了,去做药蒸。

而裴肆心潮澎涌,绕着蒹葭阁走了二十几圈,他到偏房擦洗了遍,穿上早已熏过香的衣裳,走进了上房。他扫了眼,屋里温暖馨香,灭了几盏蜡烛,不甚亮。

小愿这会儿坐在梳妆台前,就着微弱烛光,在做刺绣。许是方才做了药蒸,她脸色看起来红润了些,黑发用丝带绑在身后,低头的时候会垂下一缕,落在绣品绷子上。看见他进来了,她明显惊吓到了,身子往后缩,飞快地落针,不当心扎在了手指,疼得紧抿住唇。

裴肆蹙眉:“我说了,不要在晚上做刺绣,费眼睛!”

春愿身子一顿,默默将绣品放下,俯身抱起了在脚边撒娇的小猫,她始终低着头,忍气吞声。

裴肆坐到拔步床上,将两只鸳鸯枕摆好,又拉下一条锦被,用余光看她,心里激荡,语气平静,甚至捂着口打了个哈切:“休息吧,我明儿卯时就得走。”

春愿头越发垂下,她知道那句“休息”是什么意思。

“你是要我过来请你?”

裴肆不想把美好的气氛破坏掉,硬生生忍着不满。

他径直走过去,见她惊慌的要站起逃,一把将她按在圆凳上。

“坐着别动。”裴肆语气冰冷,他勾了只凳子,坐在她对面,胳膊肘撑在桌上,他目光落在她腿上的小白猫上,微蹙眉,手伸过去,提溜起猫后颈子,把小猫丢开。

春愿不满地嗔了句:“猫又没惹你。”

裴肆有些赌气:“惹了。”他指头一下下点桌面,在烛光下仔细地打量着她,她哪里都好看,就是眉没刮好,有些下垂,显得悲抑。

裴肆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拿出一把锋利小刀,打算给她刮眉。

“你干什么!”春愿惊恐不已,之前他用鞭子打她,难不成现在还想千刀万剐了她?

“怕什么,又不杀你。”裴肆凑近她,挥了挥手里的小刀:“给你刮一下眉,你的眉毛太丑了。”他不理女人的惊惶,直接左手捏住女人的下巴,右手给她刮眉,笑道:“劝你别乱动,刀子锋利,若是划破了你的脸,或者颈子,那可是你自找的。”

春愿此时脊背听直,害怕的心狂跳,双拳攥住。

“别那么紧张。”裴肆轻轻拍了下女人的侧脸,“放松些,瞧你,眉都拧成了麻花,还怎么刮。”

春愿咬紧牙关,逼自己冷静下来。

此时,裴肆那张妖孽般的脸近在眼前,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的喉结,听见他的呼吸声,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玫瑰果酒味儿。

她一定要想法子,问出慎钰的藏身之处!

想到此,春愿眼珠转动,看向跟前的镜子,“没想到,你还会刮眉。”

“我会的可多了。”裴肆吹掉刮掉的细碎眉毛,苦笑:“伺候老虔婆这么多年,说句难听的,我跟个老妈子差不多了。我会刮眉、按摩、捏脚,还会烹茶、调香,不仅如此,我还要不断的读书,这样好能帮她看折子,对,我还得练武,若是有一日刺客来袭,我能第一时间挡在她前头送死。”

裴肆身子后撤,观察了下刚刮出的左边眉毛,满意地点了点头,凑过去刮另一边的,垂眸看她,笑道:“据我所知,你也是个奴婢,想来每日家干不少粗活儿,动辄被无良主子苛待。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憋屈吧。”

春愿抬起双手。

“你什么意思?”裴肆不解。

“你看我这双手,像是干粗活的样子?”春愿不屑冷笑,“亏你还暗查了我的底细,难道没查明白我家小姐是怎样的人?我跟了她这些年,每日做的,也就是洗我们俩的衣裳,打扫屋子罢了。有时候她心疼我,自己去做。她把我当成亲妹妹,从未苛待过我,你不要污蔑她。”

裴肆撇撇嘴,刚想嘲笑几句沈轻霜,可又怕破坏了这难得的安静平和,讪讪笑道:“是么,那你的运气可比我好。”他捏起袖子,替女人擦了擦眉毛,将小刀收进荷包里,转而从梳妆台的匣子里拿出支眉笔,指甲轻轻削了些,给她画眉。

她之前易容成沈轻霜,美则美矣,但有几分苦相。而她的本来面容,是那种明艳夺目的美,让人移不开眼,所以她的眉尾,画的稍稍上挑些会好看。

今夜良辰美景,裴肆倒没了纵情泄欲的想法,竟想就这么与她多说会儿话,多了解她,便问道:“据我所查,你是十二岁上下被沈姑娘买走的,你父母是谁?籍贯在哪儿?”

“不记得了。”春愿怔怔道:“我小时候被转卖过好多次,因为脸上有胎记,就被班主当做人猴,关在笼子里供人取乐。但我隐约有点印象,我还没被拐走前,好像住的是大房子,比公主府还要大些,家里也有很多人。”

裴肆失笑,调侃了句:“这么说来,那你是官宦家的小姐?”

春愿白了眼他,淡淡问:“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成为秦王的人?又怎么到了宫廷里当……”她没敢说阉人那两个字,换了个说法,“你怎么进宫当大官的。”

裴肆气的瞪了眼她,臭丫头,可真会挖苦人。

他没说自己母亲是秦淮河的名妓,微抬起下巴,骄矜道:“我家原先累世官宦,也是有爵之家。只可惜得罪了先帝,被抄家灭门了,王爷看我孤苦可怜,便收养了我。”

春愿不安道:“怎么,你进宫原来是报仇的?”

裴肆嗤笑,继续骗:“你紧张什么。上一辈的仇了,左右先帝已经死了,也没啥意思了。我还蛮喜欢小皇帝的,他对我不错的。”

“那你勾结逆王害他!”春愿声音尖锐。

“那你呢?”裴肆莞尔,眨了眨眼,“你假扮沈轻霜混进长安,不也骗了他?咱们谁又比谁高贵呢。”

这话一下子就戳中了春愿的心,她低下头,痛苦抽泣,自责万分,又愧疚万分。

“行了,别哭了。”裴肆摩挲着女人的肩,难得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也难得做了次好人,温声劝:“王权更替,向来不是我们这样的小人物能决定的。陛下若是天命所归,秦王自然会失败。我虽是个无恶不作的人,但也担不起弑君的名头,将来秦王若是败了,我就留在陛下身边,继续当我的司礼监掌印。”

他隐约察觉到,这丫头今晚状态不太对,居然和他说这么久的话,难不成那个衔珠晌午过来,给她传递什么消息了?不对啊,玉兰反复检查过那贱婢带来的东西,没有任何不妥。

裴肆盯着女人的脸,笑着问:“你为什么问我这么多?还打听我的过往?有什么企图。”